許星牧大為惶恐,連頭都不敢抬,立刻撲了過去,跪倒在下,“翰林院新任修撰許星牧,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俯首於地,跪倒後便不敢起身,恭敬的姿態無可挑剔。

沒辦法,這是明龍帝啊!

大夏朝的最高主宰!

一句話就能斷人生死的至高存在。

他沒法不緊張。

即便此刻的明龍帝面帶微笑,滿面和氣,可那股與生俱來的皇族氣息還是在不斷衝擊著許星牧脆弱的心理防線。

尤其明龍帝自身還是一位二品巔峰境的武道強者,加上身攜驚神陣,以及滿朝氣運的加成,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道望不見底的深淵,幽暗中帶著一絲恐怖。

許星牧自問如今小有眼界,也算是見過不少牛逼大佬了。

無論是北境劍聖李太白、皇城六部尚書、龍虎山的老天師、內務府的曹先顯,亦或是摘星樓的教宗大人,無一不是太安城的頂級權貴。

在他們面前,許星牧不說能談笑風生,至少能穩住心態,不至於被對方的氣場嚇倒。

可如今明龍帝當面,他才算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神皇的威嚴。

這種上位者的壓制力根本無人可擋,主打一個臣服。

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來適應。

“許愛卿快免禮吧!”

明龍帝很滿意許星牧的表現,笑著示意他起身,“劍聖要是知道他欽點的下一任北境之主,竟在朕的面前這般放低姿態,怕是高低要來太安城找朕的麻煩了。”

這句話擺明了是句玩笑,可許星牧卻笑不出來。

先後經由白甯越和教宗的提醒,讓他知道眼前的這位大夏明龍帝對於北境劍聖李太白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敬重,更不存在有多忌憚。

反而處心積慮的想要將其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殺,從而一舉攻佔北境,統一人族。

對於許星牧這位未來的北境之主,自然也不會有多少好感。

無非就是在和劍聖撕破臉皮之前,儘量做足面子功夫罷了。

許星牧一言不發,保持恭敬,在明龍帝的笑聲中迅速直起身子,誠惶誠恐站到了邊上。

教宗卻笑著接過話來,“陛下說笑了,劍聖看中了他是事實,但能不能成為下一任北境之主,光憑劍聖的一句話可不穩妥,還得要看他的造化......若有才無德,不行;有德無能,也不行;就算是能力夠了,要是沒有做主子的氣運,那就更不行了。說到底,德才兼備,能力出眾,氣運加身,如此,方有機會坐上北境國土的那把寶座。否則的話,就算是劍聖授命,北境的子民卻是不答應的。”

明龍帝說道,“這是實話,不過,許愛卿的才氣,那已是舉國公認,這一點沒得說,並且早已經得到劍聖的認可;德行嘛,朕已經聽聞了他和梁蕭那小子的事情,如此不畏權貴,竟為一名青樓女子挺身而出,拔劍相救,想來這份胸懷和勇氣,是絕對配得上這個‘德’字的;能力這東西倒是不急,劍聖預設他入大夏朝為官,不就是為了歷練他嘛?有王之渙從旁教導,加上三五年的官場打磨,足夠讓他學會怎麼去做一個合格的主子了;至於你說的氣運嘛......”

說到這兒,明龍帝忽然沉默著打量了許星牧片刻,含笑的目光中漸漸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韻味。

他隨後說道,“氣運這東西玄乎得很,朕高居皇位多年,也無法真正將其摸透,只知道若有帝皇之命,自會有氣運加身.......就拿咱大夏朝來說,半數氣運散落皇城,庇佑眾生,另外的半數,則全都聚集在朕的身上,所謂九五至尊,說的,不就是氣運之子嗎?”

教宗聞言笑而不語,眉心那道金線卻不知為何顫動了一瞬。

明龍帝繼續說道,“其實,想知道許愛卿氣運如何,是否真的有帝皇之命,很簡單.......”

“哦?”

教宗眼神一凝,平靜的神色間終於露出了一絲異態,他問道,“莫非陛下已經悟透了驚神陣,學會了天子望氣術?”

“驚神陣如此強大,除非朕邁步一品,否則哪那麼容易悟透?”

明龍帝沒好氣的瞪了教宗一眼,語氣中透漏著一絲遺憾,只是很快便被掩去,他忽然對著屋外喊道,“老天師,該你登場了。”

此話一落,屋外頓時走進來幾人。

為首那位赫然便是看上去少年感十足,實則已經有了兩百歲高齡的當代老天師張之雲。

後面跟著的,則是翰林學士王之渙,以及姜伯望和徐猛二位尚書大人。

見到老熟人來了,許星牧緊繃的心絃終於有了些許放鬆。

他看了王之渙一眼,對方立馬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別慌的眼神。

“老天師,怎麼說?莫非您最近道法又有增進,竟能看出人族氣運了?”

教宗皮笑肉不笑,幽幽開口,語氣中夾帶著一絲嘲諷。

他與老天師雖同為朝廷供奉,但平日裡關係一般,加上龍虎山和摘星樓這兩大豪門,常年為爭奪大夏朝的各路修行天才而縷有摩擦,甚至門下弟子會因此大打出手,導致這二位大佬之間的間隙也越來越大。

即便從未有過正面交鋒,但也被動的將彼此劃入了隱藏對手的那一面。

聽聞教宗所言,張之雲不為所動,他先是對著明龍帝行禮,而後望向許星牧,很是熱情的喊了聲許小友,稍作寒暄,倒是給許星牧整得有些受寵若驚。

站在一旁的王之渙皺起眉,心想這老天師該不會還對鳳麟有想法吧?

繞了一圈,張之雲這才將目光對準了教宗,笑道,“還真讓您給說中了,老道我確實能看出人族氣運,不過靠得不是老道的眼睛,而是,天師府的正一碑!”

“正一碑!”

教宗神情一肅,收起眉眼間的不屑,“不是說早在當年的誅魔之戰中碎在了魔族雪原?”

張之雲笑了笑,“老道常年以天地正氣溫養碑體,再加上龍虎山兩代天師前輩的靈力加持,如今已經將它修復了個大概......雖然戰力缺損,暫時無法隨天師府征戰雪原,但是‘碑中窺人’的輔助神通卻還是能發揮出來的,用以觀覽人族氣運,卜算吉凶,再合適不過。”

許星牧雖對龍虎山的正統道法不太瞭解,但是正一碑的名號卻還是聽過的。

傳聞中這塊神碑乃是龍虎山初代老天師張道陵得一塊雷擊玉石鍛造而成,置於天師府日夜打磨,常年汲取道法,五十年小成,八十年大成,終於在某個月圓之夜養成碑中靈識。

後又經兩任天師前輩撰刻多重殺陣,以及道宗無數攻擊法門置於碑中,再由三代人持握,百年磨合,方才成功養出了這麼一尊攻防戒備,堪稱神器上品的傳承正一碑。

此碑歷經龍虎山榮辱興盛,向來被每一代老天師當作修身證道之本,也早已成為龍虎山天師府的象徵。

只可惜,到了張之雲這一代,魔道愈發昌盛,正一碑被帶往魔族雪原,參與了那場震驚人、妖、魔三界的誅魔之戰。

戰時三十三天,龍虎山天師府死傷共計六百餘人,剛入一品的當代老天師張之雲,和那頭神獸青牛亦拖著半條命艱難返回龍虎山。

正一碑則因吸取了過多的魔道氣息,終於是在那場收官之戰中,徹底崩塌,碎成一堆爛石,碑中靈識也因此散去,化作天地間一抹遊魂。

如今關於正一碑的故事早已經淡去了數十年,誰能想到,龍虎山天師府竟還能將它修復回來!

此時明龍帝說道,“碑中窺人,內有玄妙萬法,諸位愛卿請靜看.......老天師,落碑吧!”

張之雲也不廢話,直接張口一吐,一道白色神光落至書案之前,光芒驚豔而不刺眼,氣息清正浩然,讓人下意識想要俯首而拜。

幾人細望之下看到的是一塊高約丈許的方正玉石,通體雪白,完美無瑕,正面呈薄玉狀,背面則泛著一抹淡淡的水光,一股至精至純的道家氣息自玉石間緩緩散出,落至御書房令人心曠神怡。

“不愧是正一碑,即便是殘損狀態,依然靈性十足。”

明龍帝讚歎道,“龍虎山天師府,果然乃大夏福澤之地!”

“陛下過獎!”

張之雲笑了笑,隨後指向正一碑,說道,“只要站至碑文正面,凝神十息,老道我以龍虎山秘法催動碑中陣勢,所測之人氣運走向自會出現在碑文背面。”

教宗問道,“氣運無形,以何判定高低強弱?”

張之雲說道,“既為大夏君臣,自然是以朝堂品級來劃分,文武百官皆有不同,具體要以朝服上的圖案為準,看看氣運幻化成的飛禽走獸為何物.......當然,若是陛下站在碑前,氣運必然巔峰,正一碑的背面便會出現龍袍上的九條五爪金龍......”

說到這裡,他看了明龍帝一眼,“煩請陛下打個樣!”

明龍帝也不客氣,穩住心態直接走到了正一碑前。

不知為何,明知大夏朝半數氣運皆匯聚於己身,但他還是有些莫名的緊張。

好在張之雲沒讓他等太久,十息瞬至,兵部尚書徐猛的聲音當即炸開,“成了!陛下神威!碑文背面果然是九條五爪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