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霧水。

年輕的男人,在自家門口啜泣?

“叔,他長啥樣,多大?”

余天邊往門口走,邊問趙鐵柱。

“我這笨嘴拙舌的哪會形容。你自己去看吧。誒?菜不錯,老餘頭,我陪你喝點兒!”

趙鐵柱樂不得余天家出事兒。

他心裡高興,腆著老臉自顧落座,拿起酒杯,和餘海明喝了起來。

“我陪你去。”

菜都燒好上了桌,遇見這事,李婉柔也沒心情吃飯。

她擔驚受怕。

生怕是以前余天做過的啥破事,現在讓人家找上門兒來。

兩人腳步匆匆趕回家。

家門口果然有個年輕人的身影。

他一身破舊打扮,正一手拿著眼鏡,一手擦著眼淚兒。

“是你?”

走到近前,李婉柔認了出來。

這正是前幾天因為吃飯沒錢,她幫著解圍的高中生。

“姐...”

門博抬起頭,淚水還沒幹,“姐...對不起...我沒講信用...”

“嗯?”

余天拍拍他的肩膀,笑著問,“你這不是來了嗎,怎麼還說不講信用?再說,你何必哭哭啼啼,用得著這麼感動嗎?當初我就和你說過,這點兒錢沒必要還,你這小子也太認真了點兒吧!”

“哥...我...”

門博一聽說還錢的事兒,更不好意思了。

他兩隻手攥在一起,低著頭繼續說,“我這次來,就是想告訴哥哥姐姐。其實,我沒湊上錢。這一塊五,可能還要過段時間,等我考完試,打零工攢下一點,才能慢慢還給你們了。”

余天恍然大悟。

“哎呀...”

他搖搖頭,抬手摸了摸下巴,讚歎一般說,“小子,像你這種人,也就這個時代會有,你呀,還真是個稀罕物種。”

一句感嘆。

讓李婉柔有些發懵。

“余天。”

她白了他一眼,“人家都哭了,你還開什麼玩笑?說得好像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一樣,你還能未卜先知,知道以後發生什麼事兒啊?”

被李婉柔這麼一罵,余天自覺差點說漏嘴。

他趕緊收了聲,又安慰門博。

可還沒等他開口。

門博忽然又抬起頭,目光堅定。

他好似鼓足了勇氣一樣,又扭捏,又緊張,深吸一口氣說,“哥,姐。其實這次來,我不只是要說還不上錢的事兒,我...我還想再管你們借...借五塊錢。”

“...”

余天沉默。

一時無語。

剛才白誇了?

李婉柔最見不得別人受苦。

她啥也沒說,從兜裡掏出五塊錢,塞給門博。

“拿去吧,不用還了,你哥他能賺!”

錢塞在門博兜裡,他一下又哭了。

鼻頭一酸,想要跪下磕頭感謝。

這可不行。

李婉柔趕緊把他扶起來。

見他可憐的樣子,她又拿出五塊錢,說什麼都要塞給他。

門博謝過,想解釋一下理由。

不過李婉柔不聽,只說讓他趕緊回去。

“哎呀...”

門博走後,余天頗有感慨,“婉柔,你知道嗎?在40年後,街上總能看到這種人,揹著書包,可憐兮兮,到處討要五塊錢的吃飯錢。”

“哦...”

李婉柔以為余天在胡扯,“那80年後呢,你怎麼不說800年後?”

“真的!”

余天一臉認真地說,“我有一次,特地買了一百塊錢的饅頭,讓騙子吃了個精光。你說好笑不好笑!”

他說的一切,李婉柔都當成是胡扯。

當即扯了一把他的耳朵,拽著返回爹孃家。

剛一進院。

就聽見趙鐵柱郎朗吹著牛逼。

什麼他兒子以後會多有出息。

為村子掙多少光。

這場面。

真叫一個激情四射,志得意滿。

“你說...”

站在遠處,李婉柔偷偷問余天,“要是這次趙小光考不上大學,趙鐵柱和王春霞,會咋樣?”

“還能咋樣?”

余天盯著趙鐵柱吹牛逼的背影,回應,“肯定炸鍋唄!弄不好,王春霞都得瘋。”

“嗯。”

李婉柔認真點點頭,“那小光來咱們家偷錢...這事兒要不要告訴他?”

“算了。”

余天略加思索,“以後出了事兒再說。我有一種預感,趙小光這次假如真的考不上的話,他倆肯定也會找咱們家的原因。”

兩人也落座吃飯。

趙鐵柱牛逼吹到起飛,不時地拿余天和趙小光做對比。

說什麼。

余天現在賺的錢,都是浮雲。

要像趙小光一樣,考上大學,以後當個幹部,才是人生最好的出路。

幹部?

余天不是官兒迷,可不想當。

欺上瞞下。

弄虛作假。

沒啥意思。

前世的他,和不少所謂的幹部接觸過。

其中的一些彎彎繞。

呵呵。

不提也罷。

足足過了兩個小時,趙鐵柱才晃晃悠悠離開。

餘海明和劉淑芬故意把豆豆留在自家,讓余天和李婉柔早些回家睡去。

其中含義。

不難理解。

正是上次三嫂的一句玩笑,起了效果。

老兩口眼看著日子過得好了起來,還真是想再抱上一個孫子或者孫女兒。

“兒啊...”

余天要走之前,劉淑芬把他拉到一邊,“今天我去你家了,那些東西,我紮了洞,你別告訴婉柔,明白不?”

洞?

余天緩了半天才聽明白。

他好久好久沒和李婉柔親熱過了。

那些計生用品,每次發下來,他都隨便地扔給村裡孩子吹氣球去了。

“娘...”

余天也不知道該咋解釋,“那個,我最近也挺累的,要孩子的事兒,還是等以後再說吧。再說,婉柔現在還沒徹底接納我呢。他爹他娘那邊,我們還沒去看。您彆著急,兩年之內,我準準兒讓你再抱個孫子孫女兒!”

“娘喜歡孫女兒...”

劉淑芬還不罷休,“豆豆是個男孩兒,娘喜歡女孩兒...”

話剛落。

豆豆和餘海明玩著玩著,哭了起來。

劉淑芬聽得真切。

啥也沒說,轉身猛跑過去,無比愛惜地抱起豆豆,狠狠地損了餘海明一通。

再回頭想囑咐余天時,兩人已經走了。

夜晚寂靜。

兩人手拉手走在村路上,吹著涼風,仿若夢境。

回到家裡,李婉柔什麼都沒說,拉著余天躺在床上,兩人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只是擁抱。

無關風月。

翌日。

一早余天就起了床。

今早約好了等著馮斌的老闆,他倒要看看,這個神秘兮兮的人,到底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