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上弦月掛在藍黑色的天邊。

原本白花花,枯黃的草原,都沉浸在似明非明的幽幽藍光裡。

馬上就要天亮了。

跑著跑著,遠處出現黑壓壓一片低矮山包。

藍玉怕有埋伏,忙舉手低聲下令:“停!靜!”

全員勒馬停下,大氣不敢出。

藍玉凝神仔細一看。

那不是什麼山坡,而是一大片蒙古包。

藍玉狂喜地罵罵咧咧:“特孃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都能讓我們碰上。兄弟們,給我乾死這群蒙古人。”

士兵們燃起朱柏給他們的石油火把,像狼一樣迅速而無聲地撲了上去,把帳篷一個一個點燃。

寂靜的黑暗裡,帳篷變成了無數火堆。

火在被烈烈寒風一吹,跳躍舞動,越發燒得妖嬈猛烈。

片刻後,尖叫聲驚呼聲四起。

蒙古人從睡夢中驚醒,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跑,卻被守在蒙古包門口的大明士兵直接掀翻。

雁翎刀鋒利無比,閃著藍光正手反手都是刃,一刀一個。

狼牙棒上週身尖細的長鐵釘,一棒子下去,渾身窟窿,連皮帶肉都拉下來。

哀嚎聲響徹原本寂靜的四野。

不到一炷香時間,戰鬥就結束了。

還活著的蒙古人衣冠不整,被綁得結結實實跪在藍玉面前。

藍玉看了看已經破曉的天邊,問副將:“這是哪裡?”

副將拿出地圖,辨認了一下說:“應該是興和。”

藍玉衝面前的人抬了抬下巴,問:“說吧,你們是什麼人?”

看著官最大那人滿臉羞愧,低著頭回答:“我是元國公,貼裡密赤。”

藍玉驚訝得挑眉,喃喃地說:“他孃的,沒想到被我誤打誤撞,捉住了一條大魚。”

貼裡密赤說:“將軍從哪裡來,怎麼找到我們的。真是像天兵天將一樣從天而降。”

藍玉咧嘴笑:“說出來你不信,我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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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藍玉分了兩個帳篷給費聚。

早上費聚從帳篷裡出來,發現除了他們的兩個帳篷,其他帳篷不見了蹤影。

如果不是藍玉他們留下的馬糞和做飯堆的柴火,費聚一定會以為他們跟藍玉的相遇只是夢。

刺骨的風颳過枯黃的草原,捲起地上的碎紙片掠過耳邊。

費聚打了個寒戰,咬牙切齒地說:“藍玉這個混蛋,太不講義氣了,竟然丟下我們跑了!!”

而且藍月竟然連這兩頂帳篷也不要了,什麼鬼!

衛兵們圍在費聚的周圍七嘴八舌的說。

“他們什麼時候走的,我怎麼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還是同袍,怎麼這樣?”

“費大人,我們如何是好?”

費聚想了想,嘆氣:“沒辦法了,只能回西安府了。”

這裡沒吃沒喝,他們那天吃了一次虧,哪裡還敢再往草原深處走。

費聚奔襲半日才回到西安城裡。

朱樉一看費聚這麼快就回來了,很驚訝,問:“費大人找到王保保了?”

費聚搖頭:“沒有。別提了。草原太可怕了。”

朱樉微微點頭:“哦,那趕緊回應天吧。”

費聚說:“不行啊。微臣還要接著找王保保。不然回去交不了差。”

朱樉:“那你去吧。”

然後他轉身進去,叫人把王府的門一關,不理費聚了。

費聚壓根沒想到朱樉竟然會拒絕得這麼痛快,愣了好久才帶人走了。

朱樉是王爺,他能怎麼辦?

然後費聚帶著人去幾個衛所,都碰了釘子。

地主家都沒有餘糧,何況是苦寒西北的衛所。

衛所的長官都收到了朱樉叫人送來的訊息,唯恐被費聚纏上。

費聚知道自己去找三司和知府也沒有用。

老朱給的俸祿那麼少,那些官員肯定不會讓他蹭吃蹭喝。

眼看老朱撥給他的軍餉也快吃完了,費聚進退兩難。

藍玉送來的戰報和朱樉派人送來告狀的信,幾乎同時到達老朱的御書房。

老朱先看的戰報,然後高興得直拍桌子:“藍玉真不錯,不愧是常遇春的徒弟。”

然後他又看了朱樉的信。

朱樉先簡單彙報了一下藩地的情況,然後說費聚不去草原上找人,到處蹭吃蹭喝,被所有衛所嫌棄,請父皇早點把他召回去。

老朱一看,氣得不行。

大家都在幹活,就費聚再搗亂,還浪費了咱好幾百兩軍餉,然後叫人快馬加鞭去傳費聚回來。

費聚本來就惴惴的,結果半路還收到老朱言辭嚴厲的召回信,越發忐忑。

他回到應天不敢直接去見老朱,在自家的大堂上走來走去。

家中小妾看他這麼為難笑著問:“大人這是怎麼了?”

費聚:“你老爺我這一次死定了。我現在想不到誰能救我了。”

馮勝他們都不在,謝成很少管閒事,在皇上面前也說不上話。

小妾說:“聽說如今丞相胡惟庸大人權勢滔天,您不如去求求他。”

如今汪廣洋不管事,中書省被胡惟庸一人把持,可不就是權勢滔天嗎?

費聚一聽,眼睛發亮:“說的也是,寶貝兒,沒想到你的腦子這麼好。”

費聚忙帶了禮物去找胡惟庸。

胡惟庸如今耳目遍佈朝野,見到費聚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卻捻鬚問:“費大人有什麼事啊。”

費聚忙一鞠到底:“胡大人救救我。”

胡惟庸嘆氣:“唉,平涼侯真是折煞下官了。”

費聚垂淚:“胡大人,要是您再不救我,下官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胡惟庸:“不要慌。費大人既然來求我,我肯定要保你。你就放心吧。”

費聚:“啊,感激不盡。我要怎麼報答胡大人呢?”

胡惟庸:“不必客氣,以後我若有事請費大人幫忙。費大人可不能推託。”

費聚:“我自當赴湯蹈火報恩。”

胡惟庸點頭:“好。這一次,我不但能讓你安全脫身,還能讓你重掌兵權。”

費聚眼睛發亮:“如此甚好。”

胡惟庸:“以後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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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老朱在朝堂上斥責費聚。

費聚滿面羞愧匍匐在地。

眾臣都不敢出聲。

費聚看胡惟庸沒有一點要出來替他辯解的意思,心裡直罵娘:媽的,被這混蛋騙了。這下子只有死路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