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最近忙死了,抓人審人放人再抓再審再放。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這會兒竟然大搖大擺的從大門進來了。

刑部尚書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應該起身迎接朱柏。

朱柏一身暗紋錦繡寶藍色圓領大襟,外面披著一件白狐皮大氅,好一個錦衣貴公子。

今天要來仗勢欺人,所以他難得的在衣著上好好用了點心。

不然拿不出王爺的氣勢來。

尚書這會兒看到朱柏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這會兒刑部死牢裡關著的幾十個死刑犯裡有一半是朱柏送進來的。

朱柏笑嘻嘻說:“大人,我要提審幾個死刑犯人,”

尚書有些為難:“殿下,死刑犯,定了罪以後,按律只能大理寺複核和拿著皇上聖旨的人才能提審。”

朱柏知道他會這麼說,笑嘻嘻拿出了那個金牌:“這個夠嗎?”

尚書忙跪下了:“臣遵旨。”

這牌子真好用。

朱柏神清氣爽大搖大擺走到尚書的桌子後面坐下,用力一拍驚堂木:“來,把私設牙行案的所有嫌犯都帶上來。”

朱柏想拍這個驚堂木想了好久了,今兒終於如願。

那聲音真是太爽了。

尚書小聲提醒:“殿下,還是一個一個審好。”

朱柏說:“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我要審的人叫什麼。”

那個守在“聚仙樓”後門的人,他只知道長相,不知道姓名,當然是要把人都弄上來,看一遍,才知道到底要審哪一個。

尚書又小聲說:“要不,臣帶殿下去死牢裡看看,您指出犯人,臣再把他提出來?”

要是認不出來,這不就不用審了嘛?

反正不知道這小王爺抽什麼風。

哄得他離開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柏想了想回答:“這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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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死牢,朱柏是來過的。

只不過這一次,死牢的情形看起來要恐怖得多。

上一次劉伯溫沒有受刑,還笑嘻嘻地跟朱標聊天。

這一次裡面全是被打得遍體鱗傷的人,嘆息聲,哀號聲不絕於耳。

剛邁進死牢,各種腥臭腐爛的氣味撲面而來。

想必陰曹地府也不會比這更難聞,更可怕了。

朱柏好不容易才把胃裡的翻湧壓了下去,心裡想著:要不,不賺這個錢了吧。

往後退了一步,收回了腳。

不知道怎麼的,那個客商含淚看著他手裡驗訖憑證的樣子就忽然閃過腦海。

如果半途而廢,他會對不起很多人。

牙行明擺著不可能杜絕。

他把蘭田弄下來,就不管了。

肯定很快就會有人頂替蘭田。而且這個人會比蘭田還更陰狠狡詐。

只有建立一個相對公平的市場,殺掉這些人,他之前那樣辛苦,才有意義。

他一個一個犯人看過去,終於在一個角落裡看到那個人,對尚書抬手示意。

尚書很驚訝,忙叫人把那犯人提了出來。

這小王爺,竟然真的知道自己要提審哪個,不是鬧著玩的。

果然如眾人傳言的那樣,這孩子有著七八歲的外貌,二十七八歲的聰明,六十七八歲的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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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低頭跪在地上。

朱柏站在那人面前,問:“你認出本王了嗎?”

那人說:“您是湘王殿下。”

朱柏搖頭:“不不不,你沒有,抬頭好好看看本王。”

那人小心翼翼抬頭看了一眼朱柏,原本應該立刻低下頭,卻忍不住瞳孔驟然縮小,目光定在了朱柏臉上。

朱柏微微點頭:“現在你才是真的認出我來了。”

那人哆嗦著嘴唇,拼命地磕頭:“湘王饒命,小的有眼無珠,當時沒認出來您來。”

朱柏笑了笑:“不要怕。本王是來救你的。”

那人又抬頭,望著朱柏。

朱柏說:“你只要告訴我,你們那個驗訖憑證有什麼古怪。”

那人猶豫了一下,小聲說:“紙的四個角上有凹凸的銘文。”

難怪。看是看不出來的,要用手摸。所以仿造字跡是沒有用的。

朱柏恍然大悟,又問:“可時間長了,也會被人識破,然後仿造。”

那人又說:“每個月都會換。紙上面有日期,一個月開出去多少,收回多少有數,而且貨物的數量來源我們也會登記。一般貨物都會在一個月內賣出去。所以等別人摸清楚了仿造出來,我們已經換了新的了。”

朱柏:“就是說,你們中間有一個人專門負責弄這個紙,他弄好了空白的給你們,你們再在上面寫字就好了。”

那人點頭:“是。”

朱柏壓抑著興奮問:“那人是誰?”

那人低頭:“只有蘭大人知道。所有憑證都是他開具給我們的。”

朱柏說:“聽你那意思,那個紙也不是蘭大人造的?”

那人猶豫了一下:“小人曾偶然的看見蘭大人從兵馬司的某處樑上取那個空白證明。分明是他跟人約好了放在那裡的。隨著那疊空白驗訖證明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張紙寫著當月各項商品的價格。一般蘭大人會根據當月某樣貨物的多寡,按照那個價格上下浮動一點來定價。”

朱柏微微點頭。

那人小聲說:“湘王殿下,您說要救小人,小人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

朱柏轉頭問刑部尚書:“大人給他定的什麼刑罰。”

尚書說:“流放嶺南。”

那人忙磕頭:“求求湘王救救小人吧。小人有老有小要養活,也是迫於生計才做這些事。”

朱柏問尚書:“能從輕處罰嗎?”

尚書一愣,一下不知道怎麼反應了。

“小閻王”不是巴不得殺的人越多越好嗎,怎麼還會為人求情。尚書:“殿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一旦刑部判定了,除非大理寺或者皇上,誰也不能……”

朱柏又要掏金牌。

尚書索性也跪下了:“請殿下體恤臣的難處。臣也是職責在身。”

朱柏問:“他這算是戴罪立功吧。有重大立功表現,不是也要考慮減刑嗎?”

尚書猶豫了一下:“可是已經判了……”

朱柏問:“案卷交到大理寺去了?”

尚書:“不曾。按道理明日就要交上去。”

朱柏點頭:“那就是大人覺得已經定案,懶得改了。”

尚書:“不不不。”

朱柏眯眼望著他:“本王勸大人暫時不要定案。這個案子的主犯還沒抓到。大人若是配合本王,到時候我父皇追究瀆職責任時,大人尚且可以免於受難,不然,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