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端著酒杯看著西安的方向,又看了看北京的方向,最後看著福王。

一仰頭,一杯酒灌進了口中。

隨後將酒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彷彿在發洩著心中的鬱悶。

對這一切,福王依舊面色平淡。

“常洵王兄,早做打算,等你以後到了京城,王弟回請您,告辭!”

PS:按照秦王世系排輩,秦王和福王是同一輩份的人,都是崇禎的叔叔輩。

秦王說完,朝著福王拱了一手,轉身離開了長亭。

一句話,讓臉色一直平淡的福王臉色微變。

想要說什麼的時候,秦王已經進入了馬車之中。

“福王殿下,末將等還有軍務在身,告辭!”

滕藻和陳權朝著福王一抱拳,轉身上馬,手一揮,車隊緩緩動了起來。

驛站旁邊一輛馬車也匯入了車隊之中,那車中就是他給秦王準備的一些糕點。

看著緩緩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的秦王馬車,福王慢慢坐了下來,腦海中滿是秦王離去的那句話。

那是一句簡單的問候,但卻是透露了很多的資訊。

過了好一會兒,福王下意識的提起酒壺倒酒,卻是發現酒已經喝完了,這才驚醒。

轉頭看了看亭子外的王府文官:“秦王最後的話,你們怎麼看?”

王府左長史陳長安低聲道:“大王,秦王話裡有話,下官分析有幾層含義先說說,其他幾位再行補充。”

“第一,秦王似乎知道一些什麼內幕,所以才會勸大王好自為之,而且必定與朝廷有重大關係,

如果只是針對平時的一些事情,不至於用早做打算來勸說。

其次,第二句話是「等王兄回北京城」,這句話的意思是大王以後肯定會北京城,

可大明藩王律令,未得宣召,藩王不得回京,大王已經來洛陽十四年了,也未回京過,

細數大明兩百餘年六十餘位親王,回過北京城的親王屈指可數,以大王的尊貴也不行,秦王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說陛下以後對其它親王動手,還是隻針對大王?或者說以後廢除大明律令未得宣召不得入京的規定?

第三,秦王最後「回請您」,這就說明秦王不會死,

聖旨上說秦王府犯了九條大罪,其中有四項罪名都能廢除秦王爵位,但卻只是押送回京,

這究竟是陛下不敢殺,還是不能殺,或者說不想殺?

更是說以後親王之間還能經常見面?”

陳長安每分析一個問題,王府眾人臉色都變了一分,到了最後臉上滿是疑惑之色。

“大王,這是下官的一些分析,或許其他大人還有別的想法。”

福王點了點頭,看著王府其他人,右長史薛明海眉頭緊皺。

“大王,對於秦王的話,下官認為重點在「早做打算」上,說句大不敬的話,大王這些年……”

薛明海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了,沉頓了片刻後繼續道:“國庫空虛,九邊欠餉,衛所糜爛,朝臣結黨,

閹黨查抄了多少銀子我們不知道,但秦王府的車隊初略估算一下,起碼千萬左右,國庫至少兩三年內不缺銀子,

陛下又在整頓兵政,又有孫承宗、袁可立、韓癀等能臣,或許會挽回大明的頹敗之勢,

銀子從哪裡來?肯定是抄家滅族來的快,所以……”

“所以,秦王話裡的意思是,趁著現在皇帝沒有對眾親王動手,讓大王早點做打算,

大王是皇帝的親叔叔,又捐獻了家產,皇帝網開一面,保全大王?”

“下官是這麼猜測的。”

“可即便皇帝徹底掌控的朝局,他拿什麼名義來動眾親王呢?大明律令可不適用親王。”

“幼稚!”

薛明海怒喝了一聲:“扣個謀反的罪名行不行?魚腹藏書?洛河獻碑?這些能不能來一次?陛下兵權在手,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行了,都別吵了!”

福王揮了揮手:“此事本王總覺得有蹊蹺,陳長史,派人去西安府和北京城,查一查,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訊息。”

“順便給本王寫一封請罪奏疏,責任都由本王承擔!”

福王說完,便出了長亭上了馬車,緩緩朝著城中而去。

上了馬車的福王臉色由平淡瞬間變的有些複雜,王府眾官的猜測不無道理。

他自己判斷,皇帝肯定會對親王動手的,只是早晚的問題。

另一邊秦王的車隊中,滕藻和陳權兩人騎著馬並肩走著。

“滕兄,我還以為秦王會向福王訴苦呢,結果啥事也沒有。”

“的確,超乎我們的想象了!”

滕藻也鬆了口氣,他還真怕秦王對著福王訴苦,藉著酒勁怒罵皇帝,那他們可就完蛋了,現在這種結果自然是最好的。

“陳兄,此事我覺得你還是寫封信立刻送回……”

“陳指揮使、滕指揮使,請過來一趟!”

滕藻的話還沒有說完,秦王馬車的簾子就掀開了,傳來了秦王的聲音,

等兩人到了跟前後,秦王從窗戶遞出一封信:“這是本王與福王相見的前後經過,本王寫好了請罪的摺子,你們看看有沒有問題,沒問題就派人送回去北京城吧!”

兩人接過看了一遍後,陳權眼中滿是意外:“秦王,這……”

“此事是本王之過,自然由本王承擔責任,都有那麼多罪名了,也不在乎這一個。”

“多謝秦王殿下!”

兩人也不客套,隨後陳權又快速寫了一封信,連同秦王的請罪信一併安排人加急送往北京城。

幾天的後,秦王、福王、陳權、洛陽知府、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等人的信先後送到了東暖閣。

正被祭天事情忙的不可開交的崇禎聽見王承恩的稟報後,也很是奇怪。

當他拆開看完了眾人的信後,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陳權的信是描述了福王與秦王相見的前因後果及過程,很是細緻。

洛陽官府的信是說自己的無奈,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信則是彈劾福王違反了大明藩王律令,請皇帝責罰。

而福王和秦王的信則是向自己請罪,將罪責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崇禎將陳權的摺子拿在手上,輕輕的拍打著,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