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官,你回來的正好,本縣還正想去找你呢,縣衙門口的詔書你看到了吧,本縣聽送詔書的驛卒說,整個大明都傳遍了。”

“看到了!”

“有什麼想法?”

一句話問的鄭芝龍臉色連續變換了好幾次。

“哎,悔不當初呀!”

良久之後,鄭芝龍長長的嘆了口氣,臉上滿是鬱悶、糾結、後悔、疑惑的神色。

之前錦衣衛來找他,請他去北京城見皇帝,他自然猜到了皇帝找他的用意。

但他婉拒了,連錦衣衛的面都沒有見。

他看的很清楚,大明已經腐朽了,雖然皇帝極力在求變,但未來就不好說了。

建奴、蒙古諸部、察哈爾,還有虎視眈眈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以及遊離的扶桑,都是不可控因素。

皇帝想招安他,他拒絕了,萬一大明這艘船沉了,他還有很多選擇。

可誰曾想僅僅是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整個大明局勢煥然一新,竟然將建奴的六萬五千聯軍給圍殺了,建奴高層戰死一大半。

喀喇沁的喀喇城被橫推了,喀喇沁部被打殘了。

如此分析皇帝掌控了極強的力量,此戰影響甚大,陝西還地於民就沒有任何阻礙了,八百萬百姓的擁護和數十萬軍隊的忠誠。

而且隨著震懾,還地於民的省份更多,擁護百姓更多,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兩個月前的觀望,換來的是如今的高不可攀了。

如果兩個月前接受招安,以他掌控的700艘船隻以及為泉州等地百姓做的事情,搞不好就能獲得一個伯爵。

最差也是個三品的參將,受封一個諸如昭勇將軍,昭毅將軍,懷遠將軍,定遠將軍等等。

現在朝廷接不接受他的投誠都不好說,搞不好還給他安個私開海禁、海盜的罪名。

隆慶開關調整了海禁限制,但只是開放了福建漳州府月港這麼一個小港口,但依舊限制很多。

他有七百膄船,只要月港卡了他,不從這裡出海,那就是違禁,砍了都沒地兒說理去。

至於說離開大明,去扶桑、東南亞,更不可行,那些漁民們不會背井離鄉,

在海外以幾百艘船對抗諸如扶桑、荷蘭等等,那純粹是找死。

所以,只要朝廷針對他,他就只能在附近海上漂盪了。

但他沒有接受招安也沒有錯,畢竟他要為數千手下的性命考慮。

他現在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怎麼短短兩個月時間會發生如此大的轉變。

“哎,一步錯、步步錯!”

“搞不好,真要解散船隊了!”

此刻的鄭芝龍臉上滿是頹然之色,再也沒有了剛剛進縣衙前的意氣風發。

“不見得!”

一道聲音傳進了內衙大堂,縣令馮志輝臉色猛的一沉,正準備開口怒斥時,一道人影進了內衙。

看著來人,馮志輝怔了怔,揉了揉眼睛,再看著來人,遲疑道:“巡撫大人?”

“怎麼?不相信?”

“下官南安縣令馮志會見過巡撫大人!”

馮志輝立刻行禮,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呀。

來人正是福建巡撫兼右僉都御史熊文燦,福建巡撫駐紮在福州,巡撫福建地方兼提督軍務,離這小小的南安足足三百餘里。

一個封疆大吏怎麼到了南安這麼一箇中縣來。

但隨即就明白過來了巡撫大人是專程來找鄭芝龍的。

鄭芝龍也站了起來,迎了上去:“熊大人,您怎麼來這裡了,專程來找我的?”

“也不全是,本官要去漳州的月港巡視,路上剛好接到了朝廷的三道詔書,所以就折到了這裡來找你,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你還真來這裡了。”

“大人說笑了,這裡是在下的老家,去哪裡也得回這裡呀!”

“大人,您坐下慢慢聊,下官去泡壺茶!”

馮志輝說著,便離開了大堂,這點眼力勁他還是有的。

見馮志輝離去,熊文燦伸了伸手,示意鄭芝龍坐下。

“三道詔書,你都看到了,你前段時間拒絕了陛下的邀請,現在的處境你也知道,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保全之法!”

說完,不待鄭芝龍說話,便從袖口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這是一個月前,朝廷給沿海諸省總督、巡撫和衛所的硃諭,你先看看這個!”

“這是朝廷給你們的,草民看不好吧!”

“無妨,公開的事情!”

鄭芝龍朝著硃諭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接過硃諭,慢慢的看了起來。

只是片刻的功夫,鄭芝龍就猛的站了起來,臉上滿是憤怒之色。

“倭寇真是膽大包天,數百人就敢佔領我大明的縣城!”

“三江千戶所都是飯桶嗎?千餘兵丁對付幾百人,竟然全軍覆沒了,這個千戶真是隻蠢豬!”

“我記得紹興有三衛五所吧,周邊衛所是做什麼?竟然讓倭寇摸到縣城來了!”

“浙江水師呢,怎麼沒有出動?”

……

鄭芝龍怒罵,憤憤不平。

好一會爾之後才安靜了下來,隨即察覺到了不對:“不對呀,大人,這股倭寇是哪裡的?

我記得當年戚將軍犁庭掃穴將沿海倭寇都滅的查不多了,即便有漏網之魚,也不可能有幾十艘戰船、數百人之多呀。”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你現在想管也管不了,現在說的是你的事情!”

“我?”

鄭芝龍有些錯愕:“這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關係重大!”

熊文燦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我且問你,這批倭寇若是交給你,你能以什麼代價幹掉?”

“同等人數,海戰五比一,倭寇五,我們一,

陸戰,如果近身戰一比一,如果裝備三成的火器,估計三比一吧,倭寇三!如果全部裝備了火器,我能毫髮無損的滅掉他們!”

說這話的時候,鄭芝龍滿滿的傲氣。

一群倭寇再強能比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兵力強,他能將駐臺荷軍給打殘了,還怕小小的倭寇?

不過巡撫問他這個問題做什麼?難不成讓他去幹倭寇?

果然,熊文燦出聲了,淡淡道:“一官,你是當局者迷呀,想想陛下找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