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了他們?

這句話一出,宛如無數驚雷在眾官員耳中炸響,將他們炸的三魂出竅,七魄昇天。

百姓們則是滿臉的難以置信之色,這他媽的可是百餘名官員,若是被砍了,那蘇州城還運不運轉了?

梁瑜和胡應臺兩人也懵了,簡直不敢相信周廷儒的話。

拋開其他不說,這裡面可是有一位‘疆帥之重,幾埒宰輔,選材特慎,部院莫擬’的應天巡撫,正二品的封疆大吏。

這種級別的官員,連刑部、吏部尚書和內閣都無法定罪,皇帝即便要裁決,也得三司會審後,慎之又慎才能決定。

現在他們聽見一個四品的知府要砍二品大員,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周知府,你有便宜之權,這沒錯,可你要砍人總得要有理由吧!”

“理由?”

周廷儒冷笑,朝著下面招了招手:“都到這一步了,就別往人群后面躲了,上來吧!”

混在人群中的蘇州富商們臉色一陣變換,最後一咬牙,朝著人群前面擠了過去。

與此同時,三四個小箱子也抱上了高臺之上。

看著一位位走上高臺的富商們,圍觀的百姓們都滿是疑惑,而被綁著的官員則是渾身開始顫抖著。

周廷儒指著小箱子,看著兩位尚書:“兩位大人,隨便開啟一個箱子看看吧!”

在驚疑和不安中,兩人分別開啟了一個箱子,拿起裡面的紙張慢慢的收回眼前,只是瞟了一眼後,瞬間臉色大變,然後快速的翻閱著。

“蘇州府長洲縣知縣樊茂安,天啟六年,因外地客商狀告,為平息爭論,送白銀千兩;

天啟七年,年歲送上等羊脂白玉玉器三枚,金簪三根、金鐲三枚,價值四百百十兩白銀……”

看完一份後,又從箱子中拿出另一份快速的翻閱著,臉上神色也快速的變換著,驚疑、忐忑、震驚、陰沉、驚恐……

“兩位大人,這個理由足夠嗎?”

“本府還告訴二位,不止是蘇州城,蘇州府下的各州縣估計這會兒應該也差不多同樣處理!”

面對周廷儒的詢問,兩人沉默了,拿著紙張的手都在抖著。

這一疊疊的紙張上都記載著官員們的受賄的記錄,後面還有舉報人的簽字、手印等等。

按照大明律法,誣告輕則杖刑一百,重則抄家流放,更何況是誣告這麼多的官員,給富商們一百個膽子,都不敢如此。

如此看來,這些記錄絕對都是真的。

人證、物證、俱在,還怎麼阻止?

但卻不能不阻止,因為一旦行刑,這蘇州城的官員就沒有了,沒有官員主持工作,那真的要亂套了。

最可怕的是,蘇州城的官員死了,身為南直隸的主管官員的他們絕對逃不掉的。

一念至此,胡應臺沉聲道:“周知府,大明律法有規定,死刑要層層上報,刑部審定,都察院參核,再送大理寺審允,而後朝審,最後三法司奏請陛下,

請陛下勾紅之後,才能處決,普通犯人如此,更何況這些朝廷命官?”

“是呀,即便是陛下親自勾決,本著君臨天下慈悲為懷也不會全部勾掉,你一次性全部砍完了,這有傷陛下聖德,你知道史書會怎麼記載嗎?”

“怎麼記載?”

一道突兀的聲音在安靜的現場響起,眾人看了一圈,皆是沒有找到出聲之人。

就在眾人以為自己聽錯了的時候,又一道聲音傳來,眾人這次找到了出聲的地方,卻是在城牆之上。

“梁瑜,你告訴朕,今天朕若是將他們全砍了,史書會怎麼記載朕?”

膽敢直呼尚書的名字,膽子這麼肥了?沒看到強勢如周廷儒都不敢嗎?到底是誰如此勇猛?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懵了,剛剛好像聽見的是朕?

朕?這不是皇帝的稱呼嗎?

“臣蘇州知府周廷儒參見陛下!”

在百姓們的驚疑中,高臺上的周廷儒瞬朝著城門樓上跪了下去。

“參見陛下!”

城牆之上數千燕山衛軍士高呼聲組成一道恢弘的聲音響徹蘇州城,直衝雲霄,將還有些發矇的百姓們震醒。

噗通……

噗通……

百姓們也烏泱泱的跪了下去,口中高呼著陛下萬歲!

“都起來吧!”

百姓們臉上滿滿的笑容,皇帝親臨,這臺上的貪官們死定了,有了這次震懾,蘇州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會很安穩;

富商士紳們則是臉色蒼白,額頭滿是冷汗,眼中充滿了驚恐和後怕、擔憂之色。

驚恐的是皇帝親臨,他們之前還在對抗朝廷。

後怕的是他們聽從了周廷儒的建議,站出來舉報官員,擔憂的是皇帝會不會秋後算賬。

而臺上被綁著的官員們臉上滿是死灰之色,皇帝親臨,證據確鑿,絕無生還的道理。

南京兵部尚書梁瑜、吏部尚書胡應臺兩人渾身都在抖著,心已經徹底的沉了下去,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梁瑜,你告訴朕,史書會怎麼記載朕?”

面對皇帝的話,梁瑜只能跪著,沉默了。

“你是不是想說,史書會記載朕是一個殺人如麻、薄情寡義的暴君?”

“臣、臣不敢,臣沒有這個意思!”

“周廷儒,隨便念幾份吧!”

“臣遵旨!”

周廷儒上前,從箱子中隨手取出了一疊紙張,對著百姓高高舉起:“諸位鄰里鄉親剛剛是不是很好奇這是什麼?為什麼會讓兩位尚書大人如此驚慌?

那本府告訴諸位,這些就是蘇州城富商士紳們親自提供的行賄官員以及官員們觸犯大明律的罪證,本府隨便念幾份,諸位聽一聽!”

“這一份是蘇州通判裴文龍的,天啟五年,歲末送柴薪銀三百兩,天啟六年六月,四十歲壽宴送白銀六百六十六兩,

同年八月,家中子弟觸犯大明律,為減輕罪行,送銀一千兩……合計四千八百五十五兩。”

“這一份是蘇州知府衙門下司獄司司獄,天啟五年年末,為讓侄孫回家吃年夜飯,送銀百兩,

天啟六年三月,送銀五十兩,要求獄卒特殊照顧得罪自己的客商……合計白銀一千三百五十兩!”

“一兩千兩,這在大明最繁華的府城蘇州來說並不算什麼,但本府如果要告訴諸位,這僅僅是蘇州城黃家一家所送的呢?

你們想想蘇州城有多少富商士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