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會覺得這些都是本閣的算計?”

袁可立笑著反問了一句,只是笑容有些神秘。

不是您的算計難道是內閣六部的?或者是皇帝的?

念頭一起,眾人心中猛的一驚,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瞬間佈滿全身。

不待眾人多想,袁可立繼續道:“行軍打仗,無非是天時、地利、人和!這裡的人和是還包含了兵力和敵軍統帥的心理,組合起來無非就那麼多。

每一種都有做一種對策就行了,但前提是你有足夠應對突發事件的底氣,否則就是在死亡邊緣遊走,隨時都能萬劫不復。

行了,你們都去河邊看看,一旦建奴有動靜立刻來報!”

眾將抱拳行禮後退出大帳。

崇禎拿著曹文詔匯總的戰報,輕聲道:“沒有將這九萬人一次性弄死,有些可惜了,早知道就將地雷再做大一些了,建奴現在知道我們有這個大殺器,以後就沒法用了!”

一邊的曹文詔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眼角狂跳。

草原之戰雷場的佈置都是五十斤的普通火藥,可今天佈置的都是一百斤的顆粒化火藥,足足搞了一百顆。

若不是戰場範圍不夠大,建奴這九萬人真的能直接幹掉了。

“陛下,也不一定,若是建奴按照我們的預定退到平壤城,而毛文龍又能佔住漢城的話,那南退的道路就會被徹底阻斷,

建奴聯軍只能朝著東北的咸鏡道或者東南的江原道撤去,容納大軍通行的道路就那麼幾條,

我們完全可以提前佈置,沿途可以多佈置幾道,既是消耗他們的實力,也能為我們追擊贏的時間。

但此事現在還不用,建奴到底會不會退去朝鮮不好說,等他們過鴨綠江的時候再安排也來的及。”

“此事袁愛卿把握,絕對不能讓三方聯軍撤走!”

“臣明白!”

交待完阻敵的事情後,崇禎沉思了一下,輕聲問道:“袁愛卿,兩天時間,皇太極損失了近七萬人,接下來會怎麼應對?”

“兩條路,一是直接退過太子河,太子河到遼陽有著近百里距離,一路都比較平坦,騎兵的威力能發揮到最大,而且是他們控制的區域,我們想搞些動作都不行。

二是直接退守遼陽城,遼陽自戰國時就是燕國大城,元朝設定遼陽行省,平章駐地,

大明開國後遼東都司駐地遼陽,轄遼東二十五衛,是大明在東北的政治、經濟中心,規模、人口都冠絕遼東,號稱遼東第一堅城。

周邊有奉集堡、威寧堡、虎皮驛、武靖營等數個城堡,每個都能駐紮數千到萬餘兵,與瀋陽只有百餘里,完全可以打造成沈遼防禦圈,據城以守消耗我們。

據我們得到的訊息,遼陽城和周邊城堡已經收集了大量的守城物資。

在皇太極的情報中,我們目前階段的重器是掌心雷、車弩、猛火油櫃、佛郎機炮、虎蹲炮等,這些東西除了掌心雷和車弩兩樣可以攻城外,其它並不能直接攻城,只能壓制。

對遼陽這種大城來說,壓不壓制的無所謂,攻城難度極大。

掌心雷需要靠近城牆,這就會被建奴的弓箭幹掉,車弩也不大行,能攻破城門,但我們無法靠近。”

說到這裡,袁可立沉默了,似乎是在整理思路。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袁可立抬頭道:“如果是隻是皇太極個人,那臣以為他會選擇第一條,但現在三方聯軍,估摸著會選擇拒守遼陽城,消耗我們!”

“拒守遼陽城?”

崇禎眉頭皺了皺:“那豈不是說我們攻城的時候會毀掉這座大城?”

“如果能滅掉建奴聯軍,毀掉就毀掉了,百萬兩銀子而已!”

袁可立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擔憂之色:“臣擔心的是,一旦我們攻擊太過於迫切,他們就會走極端,效仿我們!

如果我們圍而不攻,彈盡糧絕的時候,他們……”

“你是說他們會拿城中百姓掛在城牆之上阻止我們用飛雷炮、紅夷大炮攻城?糧食耗完後,他們很可能殺民充飢?”

“對,臣沒敢讓飛雷炮、紅夷大炮參戰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示敵以弱,二是怕逼急了他們會直接退守遼陽。”

袁可立臉上掛著無奈、擔憂。

大軍還未出徵之前,這些他都考慮到了,但遼陽在建奴手中,他沒有任何的辦法。

即便他不拿豪格、薩哈廉、碩託等人做誘餌阻敵,到了關鍵時候,皇太極依舊會這麼幹的。

以民禦敵,殺民充飢,這兩者在歷史上的無數次戰爭中出現過很多次了。

數十萬大軍和建奴的未來相比,拿百姓做擋箭牌,揹負幾十年罵名算什麼?

這一刻,崇禎眼中糾結慢慢浮現,這是自他登基以來最為糾結的時刻。

“陛下,如果真到了那一刻,這罪名臣……”

“此事朕再想想,你先去看看戰場,隨時準備過河!”

見皇帝這麼說,袁可立還想再勸什麼,但張了張口後還是慢慢退出了大帳。

站在大帳門口,看了看大帳,又看了看河對岸,聞著濃郁的血腥味,嘆了口氣,自語道:“陛下若是能度過這一關,以後就再也沒什麼能難住他了,千古一帝……”

……

另一邊,建奴聯軍的大營中,皇太極、保科正之等人臉色陰沉的能滴出來水了。

多鐸輕聲道:“大汗,重騎兵歸建一千九百六十人,輕騎兵歸建九千三百五十二人,步兵歸建六千七百三十八人,共計歸建一萬八千零五十人,戰死七萬兩千人,

歸建的這些人中,重傷一千三百六十一人,輕傷九千六百三十五人,完好的七千人中也都是驚嚇過度。

另外楯車損失八十三輛,戰場上的所有兵器……凡是金屬的,全部被明軍帶走了!”

嘩啦……

皇太極猛的站了起來,一把將桌案上的筆墨紙硯都給推了下去。

雙眼通紅,呼吸急促,彷彿要擇人而噬。

從軍這麼多年來,大小數十戰,從未有今天這麼大的損失,堪比以往數年損失之和了。

最讓他心痛的是重騎兵,一共只有三萬人,可這剛開始的一戰就直接損失了兩成半,這可是大金能鎮壓各部的依仗所在。

保科正之等人都被皇太極的突然舉動給震住了。

自認識皇太極開始一年的時間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失態,他們本還想指責什麼的,但瞬間閉嘴了。

大帳內只有皇太極沉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