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繃……嘭……

弓弦拉緊的聲音將有些錯愕的阿都沁給驚醒了。

“別動手,都別動手!”

看著已經如滿月的軟弓,阿都沁渾身一哆嗦,立刻高喊道:“我出來,立刻就出來!”

一邊喊著,一邊朝著通道外跑去。

因為大戰的疲憊和剛剛的緊張,短短三四十米的距離,阿都沁跌倒了三次,額頭冷汗直冒。

看著狼狽的樣子,崇禎冷笑,還真以為不怕死呢,結果才一個回合就慫了。

連自己的位置都擺不正就想和自己談,那朕也不慣著你們!

“大明皇帝,本汗有話要說!”

“活著的皇太極遠比死了皇太極有價值!”

“建奴為患大明近五十年,遼東之地盡失,軍民死傷無數,此次北討大勝,太廟獻俘,皇太極是最合適的……”

“朕不需要!”

崇禎繼續打斷了阿都沁的話,不屑道:“朕清算閹黨,平黨爭,還地於民,整頓吏治,龍井關和草原之戰更是大捷,殺敵數十萬,此戰更是覆滅了你們四十多萬聯軍。

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大功績,朕需要在太廟獻俘上來稟明自己的戰功?

朕不需要,也不在意這些虛名。

只要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家有餘糧,手有餘錢,不比那些虛名來的強?”

尼瑪的……

聽著崇禎的話,阿都沁心中直罵娘了,二十歲的皇帝不應該好大喜功嗎?怎麼會看的如此之淡?

不要活著的皇太極,那他們就失去了價值。

不僅要揹負叛徒的罵名,整個部眾也都被屠戮。

“不行,一定要說服崇禎!”

阿都沁心中怒吼著,腦海中各種念頭閃電般閃過:“不,您需要,比任何人都需要,建奴為患大明近五十年,遼東之地盡失,軍民死傷數以百萬計,

現在覆滅了建奴,這是不世之功,太廟獻俘,這是對整個屈死的數百萬軍民的一個交待。

平時太廟獻俘,那都是什麼武將、部落之主而已,可皇太極是一國之君,意義大不一樣……”

“誰承認建奴是一個國家了?既然不是一個國家,哪裡來的一國之君?

再說了,他也配當一國之君?”

自己的話再次打斷,阿都沁在要暴走的時候瞬間愣住了。

崇禎這話沒錯,大明一直都是以建奴稱呼大金,並沒有承認建奴是一個國家,若是承認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看著崇禎平淡的臉色,阿都沁突然臉色一正:“大明皇帝,您說的對,也不對!”

“您是不需要,但大明的文臣武將需要,大明的萬千百姓需要!”

說完這話後,阿都沁揹負雙手,抬頭看著如血的殘陽,不再說話,臉上滿是決然之色。

崇禎似笑非笑的表情聽完這話後也慢慢的恢復了平淡,隨即嚴肅了起來。

他承認,阿都沁這話說到了點子上。

他是不需要這些虛名,但大明群臣和百姓需要,哪怕是他將建奴犁庭掃穴了。

但那些離大明的百姓太遠了,大明百姓需要一個宣洩口。

而將皇太極在太廟獻俘,然後凌遲處死是最好的宣洩口,對提升大明的凝聚力和對周邊敵人的震懾起著巨大作用。

而太廟獻俘也不僅僅只是皇帝一個人表功,還代表著群臣,將皇太極獻俘與否,意義完全不一樣的。

估計以袁可立的心性和涵養,都抵擋不住這種誘惑吧!

大明治理靠的不是他自己,更多的是群臣。

想了想之後,崇禎低聲道:“條件?”

“別太過分,少一個皇太極,朕還能找來數個皇太極,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大明周邊的敵人可不少,諸如扶桑!”

補充的一句話瞬間將準備獅子大開口的阿都沁的心給熄滅了:“我們可以死,但請放過我們諸部部眾,給他們一條活路!”

此話一出,眾將都滿是錯愕,都以為會提出放過自己,沒想到是以他們的命換整個部落部眾的活路。

單從這一點上來說,蒙古諸部首領倒是一位合格的首領了,還算是條漢子。

“你們倒是知道分寸!”

崇禎深深的看了一眼阿都沁,隨即輕聲道:“你們的請求,朕答應了,

不過,你也別急著開心,你們的部眾可以活,但你們的部落不一定還在,大明需要的是長治久安,

部落一多,勢必發生爭端,更有可能會讓仇恨延續,說不定哪天就再次起兵造反了。”

“我們……明白!”

阿都沁精神一震,臉上掛著笑容:“大明皇帝,您是皇帝,一言九鼎,不是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事關百萬部眾姓名,不可兒戲,

我們需要您拿出一份能讓我們安心走的計策!”

“放肆!”

曹文詔怒斥了一聲:“阿都沁,別得寸進尺,你要我們怎麼證明?

即便是下發詔書,傳遍大明再返回這裡那也得個把月的時間,我們沒時間耗在這裡。

況且,下發詔書了,你們就一定信嗎?”

“不信!”

“那你說怎麼辦?”

阿都沁臉色嚴肅了起來,看著滿戰場的屍體,凝重道:“只要大明皇帝對著這滿地戰死的大明將士說一句,朕答應蒙古諸部的請求就足夠了!”

嘶……

眾人倒吸了口涼氣,看著阿都沁眼中滿是驚愕,連崇禎都忍不住心中鼓掌了。

這是封建時代,鬼神思想嚴重。

對為大明戰死的將士都不信守承諾,那指望著他對活人信守承諾?

這一招不得不說,絕對的是神來之筆。

想了想之後,崇禎轉身看著戰場,高聲道:“朕答應蒙古諸部的請求!”

“多謝大明皇帝!”

阿都沁將左手放在右胸口,朝著崇禎微微一躬身,身後的蒙古諸部首領和親衛也是如此。

行禮完畢後,阿都沁低聲道:“大明皇帝,能否給我等筆墨紙硯,再給我等一些時間,我們做最後的交待?”

崇禎沒有說話,只是揮了揮手,方家立刻從隨行的輜重車中取來筆墨紙硯。

阿都沁左右看了看後,將紙張鋪在了一匹死馬背上,提筆便寫了起來,文不加點的寫了幾大張紙。

而後諸部首領也都順序上前,各自寫下一封,又取下隨身的一些配飾放在了書信之上。

等做完這一切後,阿都沁掃視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崇禎身後一人的身上,厲喝道:“圖魯拜琥,你他媽的給老子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