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

前面一聲聲敲著銅鑼,周圍人聲鼎沸。

在飄散的燻煙中,陳麟頂著嗆人的氣味,眼睛通紅,被祥叔拉著往大香爐裡插了三柱線香。

也可以說是扔進去的。

香爐早早就被插滿了位置,形狀像一朵著火的紅色蒲公英,後來人只能像扔飛鏢一樣見縫插針。

兩人從隊伍中退出來,重新回到鋪子門口。

祥叔仍然眺望“實爺兒”威風的背影念念叨叨:“這頭鬼牙豬雖然只有一百來斤,但是骨肉、豬血、鬃毛、鬼牙一樣樣拆下來賣,至少也能賣八十兩銀子啊!”

“有實力的武館和武師只怕已經在內城做好搶購的準備了……”

陳麟忽然想起,自己之前還想過打探此世武道來著,順勢問起武師的事情。

祥叔搖搖頭:“這個我瞭解不多,只知道武師練的是筋骨皮,據說一旦三境大成,便是刀槍不入,水火難侵,即使與猛虎搏殺也並非不可能。”

這些訊息與之前陳麟自己打聽到的基本一樣。

祥叔的確沒有更多訊息。

正當他如此想時。

祥叔忽然說起一個頗為熟悉的名字:

“你盛叔那個兒子,早早送去習武的陳向遠你可記得?”

“記得,前幾日見過。”

“他據說就是三境大成,實力可與猛虎搏殺。”

陳麟下意識皺眉。

他不是懷疑陳向遠的實力。

雖然那傢伙給自己的印象卑躬屈膝了點。

但此人身軀高大,全身筋肉板虯,胳膊比自己的腿還粗,說他的實力能與猛虎搏殺,也並非不可能。

只是自己見過他好幾次,都對他沒什麼危險的感覺,反倒是那天在山市裡,對另外兩個車伕有所感應……

‘這說明那兩個車伕更強。’

‘而陳向遠這類武師的話,只要拉開距離,佔了先手,不被一拳打死,這類人大機率就破不開我的符咒。’

有了陳向遠這個習武七八年的人作為錨定物。

陳麟算是對如今自己的實力有了基本的瞭解。

‘雖然我還只是煉氣一層的小修士,但此世尋常人哪怕練武到了所謂三境大成,能與猛虎搏殺,我只要小心點也能應付。’

‘就是不知道我手中的柴刀能不能破開三境大成刀槍不入的防禦?’

正思考著這個問題。

忽然祥叔拍了一下陳麟的肩膀。

“縣城裡年輕人想習武的很多,的確也是個好出路。”

“尤其是漁市,那裡的漁家子被魚欄欺壓,又要被幫派潑皮剝削一層,更是將習武強身當成了唯一出路……”

“祥叔不是阻止你,只是你如今苦盡甘來不久,還沒有多少積蓄,這種事情急不得的,且再等幾年吧。”

“祥叔,我曉得的,現在只是好奇問一下。”陳麟點點頭,表示他聽進去了。

“那就好,你先等等。”

祥叔笑著回鋪子,又拿出一對雜皮靴子,遞到陳麟手上。

“快試試吧,讓我婆娘用以前收到的皮子給你做的,各種邊腳料搭湊起來的,不是什麼值錢玩意,伱別嫌棄。”

陳麟愣了一下,沒想到祥叔居然也提前給自己備了臘月禮,這樣一雙靴子要買的話至少數百文,可比他剛剛送的那瓶酒值錢多了。

他笑著接過,當場就穿了起來。

“祥叔,剛剛好!”

“嗯嗯,挺朝氣,穿起來怪好看的,讓你嬸子見到了肯定也高興!”

寒暄了一陣。

陳麟帶著三百多大錢離開了祥叔的鋪子。

這次他不像以往那樣在山市花錢採買各種雜物。

而是循著打聽到的訊息,繞著內城城牆,一路來到了東城。

這裡百業繁盛,即使是冬天也比平時的北城有人氣許多。

街道上總能看見幾個活人。

就是同樣有許多積雪,牆邊也倒著冰冷的屎尿。

他沿著其他行人的腳印,在路中間行走。

剛剛祥叔送的雜皮靴起了作用,些許路面溼滑,他根本感覺不到。

不像之前穿草鞋和普通布鞋,走著走著腳板就溼了。

雖然有法力禦寒,但總歸難受。

東城有武館。

走過黎家鍛兵鋪還有白記魚檔,就到了東城的“武街”,這裡有一列的武館,林林總總二十多家。

比不上內城的精華。

價格聽說卻是更加平民。

許多想出頭的山民百姓,尤其是被欺壓嚴重的漁家子會在這裡花掉幾年甚至全家十幾年積蓄,最後黯然退去。

“謹防武館騙局!”

這是一路打聽過來,陳麟聽到過最多的話,就像前世的健身房。

今日武街閉館的不少,似乎都去內城看鬼牙豬的熱鬧了。

口碑最好的楊氏武館就緊閉大門。

陳麟找來找去,只有寥寥幾家開門迎客。

最後隨便選了一家“山炮拳院”。

有一個十六七的年青人百無聊賴坐在門前。

陳麟走到他跟前。

他抬起頭來,只打量了一眼,就極不耐煩地揮揮手,像極了對待蒼蠅的態度。

“快走快走,窮鬼賤戶莫入本門!”

???

陳麟當場愣住了。

但年青人已經低下頭去,玩著自己的指甲,完全沒有繼續理會的意思了。

好果斷!

以至於陳麟一時都定在了原地。

他張了張嘴,一時間心頭百念轉過。

要是他姓唐,那僅憑此人剛剛連話帶標點的十六個字,就已有取死之道,而且要死上足足十六次,只能多不能少。

要是他姓葉,那下一個鏡頭,武館主就會帶隊從屋裡出來,看著他大驚失色,緊接著跪下叫“龍王大人”,然後這個年青人就會抱著頭鬼叫“啊!他竟然就是龍王大人”……

但可惜。

他姓陳……

所以下一個鏡頭——

陳麟啥也沒說,轉身離開去找其他武館。

其他幾家武館也好不到哪裡去。

迎客的弟子對他也是冷淡至極,問十句也不應一句。

最後,什麼都沒問出來的陳麟懶得熱臉貼上冷屁股。

黑著臉轉身走出武街。

才出街口,又被一個老大爺攔住。

“小年青,是被山炮館那個好心的年輕弟子給攔住了?”

“好心的弟子?”陳麟疑惑,想起那張極不耐煩的厭惡臉色。

“是啊,老頭我在這裡看了一年了,那個年輕人不知道趕走了多少你這樣的人,當然是個好心人了!”

“謹防武館騙局啊,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