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走了一個多月,才到藏滇交接的霧嶽山。

這已算快的了,出行工具是琉華宮斥巨資開發的並且享有專利權的百里輦,專門找魯家的匠人設計製造的,純靠機械動力,有點像以前有個朝代出現過的“木牛流馬”,但不同的是,木牛流馬還是得靠人力推動形成驅動力才能執行,而琉華宮這個百日輦卻無需外力施加,純靠內部乘坐人去搬動車尾的叫作“發條”的東西,扭轉七八圈之後鬆手,這個內驅動力啟動起來就可帶動整個內部複雜的齒輪結構運轉,然後生生不息,一兩個時辰內都可以自行行駛,只需前面有一人透過“視孔”掌握行駛方向即可,直到動力減弱,則再可去擰動發條加力,如此重複,可日行兩百到三百里,翻山越嶺也不在話下。

且該動力輦屬於全封閉設計,外觀上看就像一個蜷縮的老鼠形狀,表面用鐵皮包裹打磨光滑,這樣既可以減少風阻,又可以防禦外來襲擊,只在頂棚上留了一個井蓋大小的嵌口,出入都要依靠裡面的一個小爬梯。

這樣強大的交通工具每架耗資在千兩以上,琉華宮一共定製了四架,宮主端木嵐當然自留一架,其餘三架則是分給了年年都超額完成任務的揚州分舵、冀州分舵和唐州分舵。

饒是如此平穩的車子坐著,且前面掌舵和後面上發條的工作都不用剪風操心,她還是頭暈沉沉的難受,怪只怪這副身體實在太脆弱了,根本受不了全封閉車裡憋悶的環境,打從坐進來的第三天她就開始難受了,吃不下東西,想吐也吐不出來什麼。

見於此,掌舵的浣雪自然強勢地走走停停,不斷地掀蓋換氣,儘量讓剪風舒服一些,後面上發動條的是一向乖覺的折花,自然也沒有怨言,如常的有說有笑,只有射月沒完沒了的抱怨:什麼誰坐這密封的車子能舒服啦,何必走走停停地耽誤時間,還不如一氣呵成早到早好;什麼就是這樣老是停啊停的延誤了時間,吃不到總壇的慶功宴倒沒什麼,可銷魂樓優質的帥哥都被先別人選走了怎麼辦;什麼她每年的工作的動力就全部來自於銷魂樓三天三夜的狂歡,真想一輩子就住在銷魂樓就好了……後面越說越露骨,真的叫人聽了面紅耳赤。

又走了三天,終於到了巍峨宮殿的門口。

霧嶽山常年紫霧籠罩,不見天日,說實在的,讓個在這深山中迷途的人突然撞見這座流光熠熠、異彩生輝的華美宮殿,當真會以為自己是誤入了仙境,門框屋簷隨便敲下一角來,出去外面都能賣個好價錢的不真實感。

而其門人下屬每每來到此地,也會由衷升起一種“我能為此地打工真驕傲”的自豪感來。

但這華麗的宮殿進去,裡面卻說不出的幽森壓抑,甚至連一盞吊燈或者一個燭臺都找不到,只有四根雕龍樑柱上鑲嵌的凝碧珠,在散發著忽明忽暗的綠光,晃得人暈眩。再環顧一圈,徒有四壁,空空如也,彷彿置身於一個絕望的墓地之中,極致的憋悶窒息感會讓人有立刻轉身就跑的衝動,而這時你身後的兩扇大門早就“哐”地關住了。

然後你會發現,這哪裡是墓地,更像是地獄。

其實,天堂地獄往往也只在一線之間,亦在一念之間。

這密閉的一方天地,實則暗和了九宮八門的機關設計,倘若在一定時間內不能精準找出生門的所在,那麼死門的機關則會自行觸發,即四壁會向中間聚攏過來,最後將闖入者生生擠壓致死,這時機關會自動觸發歸位,中央的地板會豁然向兩邊收縮,露出一個黑黢黢、深不見底的大洞,闖入者的“粉身碎骨”就會這樣墜入山腹之中,所以才會有“霧嶽山其實是吃人山”的傳言。

另則,就算有通曉奇門遁甲之術的人,在這空空如也的地方毫無蛛絲馬跡可循,既無法門亦無規律可考,再有奇術傍身也會無計可施。可誰又能想到法門就在腳下那些打磨厚度不一的地板上呢!每一塊地磚其實都對應了“宮商角徵羽”的五音,再有五音的組合規律對應出八個卦象,從而才能找出生門和死門。所以,倘若通奇門術數卻不懂音律,或者知曉音律而不通術數,都無法從這裡逃出昇天,要麼直接踩到死門上直接掉入山腹,要麼是踏在生死兩門之外的其他六門上,從而觸發“肉餅”機關。

這般刁鑽古怪、有來無回的機關設計當真也只有端木嵐這般心思靈巧,天馬行空的人能夠想出來,無關乎這些年那些不請自入或者無意闖入的人全都有來無回。

據傳言,這殿宇的機關製造當年也是準備請魯家的匠人來做的,但是魯家一聽說是做如此歹毒的機關就拒了訂單,這家人到底還是遵從祖訓,只做有利而無害的機關工具,最後只好找了中原劍盟的流煙閣來做,當時中原劍盟的四大派還沒有被強行合併為如今的軒轅臺,四個門派仍然有自主權,且流煙閣又是商賈起家,無往不利,這麼大的單又怎會拒絕,就連工程驗收時要給看過設計圖和參與過製造的工匠喂下可能有損心智的“關山難越”,他們當家的寧不為也一口答應了。所以說,商人重利,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