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頭看了周知墨一眼,又快速低下頭去,低聲說:“我不能說。”

周知墨看的出來,這人比另一個嫌疑犯更好突破。

他開始循循善誘:“你縱火傷人,已經犯罪了。”

“如果再包庇他人,還得再加一條包庇罪。”

“而且了,指使你們的人,並不會因為你的包庇,就能逃避法律責任。”

那人左右手不停地搓著手指頭,肩膀在微微顫抖。

周知墨繼續對他說:“其實,你也並不希望,那一家人被燒死的吧?”

“告訴你一個訊息,那家兩個老人還活著。”

那人抬起頭來,眼裡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破滅了。

周知墨靠在椅背上看著他:“可是,現在那個男的情況不太好。”

“他們也擔心,還會繼續被報復。”

“你想想啊,指使你們的人,一定也知道了他們在醫院救治的事情。”

“那這個人會不會繼續去報復?”

“既然她家人對你有恩,你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繼續犯罪,是不是?”

那人嘴角動了動,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是林局長的夫人。”

他仔細觀察著周知墨和梁一諾臉上的表情,見他們並沒有動怒。

才繼續說道:“林局長曾在我們村裡駐組,有一次我媽犯病,是他把我媽送到醫院的。”

“等我和我哥趕回來的時候,我媽在醫院裡,醫生都已經安排好了。”

“林局長不但交了錢,還幫著托熟人找了好醫生。”

“他是我們一家的恩人,卻什麼也不要。”

“過年的時候,我們打聽到他家的地址,送去東西。”

“他推脫不過留下了,走的時候,又給我們裝了好多衣服和家裡用的東西。”

“其實,說是感謝他,才去送禮。反倒是我們佔了便宜。”

那人眼角溼潤了:“可惜啊,那麼好的人,突然就去世了。”

“我和我哥從外面回來,才知道林局長不在了。”

“上門去的時候,才聽到林夫人說起,林局長走後,他們母子過得不好。”

見他不說了,周知墨輕聲問:“她怎麼說的?”

那人回答:“林夫人說,那家人,就是她以前的親家,把她兒子害的被警察抓了。”

“她去找人,別人看林局長不在了,都沒人願意幫她。”

“我哥倆看她一個女人哭的可憐,想著林局長當年的大恩還沒來得及回報。”

“我們就想幫她做點什麼。”

“她好恨那家人,想讓他們也嚐嚐家破人亡的滋味。”

“她想看那家人被火燒死,挫骨揚灰……”

他聲音越來越小,沒再繼續說了。

面對著這種“報恩”,周知墨就像看到那些“愚孝”引發的爭吵,很是無語。

接著審訊了另一個縱火犯,開始很硬氣,一句話也不講,一副豁出去不能出賣別人的姿態。

當週知墨告訴他,已經掌握了他們的犯罪證據,監控影片,以及受害者的證詞,還有他弟弟的供詞。

那人的肩膀塌下來了,嘴裡嘟囔一句:“沒骨氣的傢伙。”

周知墨對他說:“這並不是骨氣的問題。”

“你帶著弟弟去犯罪,還要包庇指使你們的人。這不是自私嗎?”

那人辯解:“可是人家對我們有恩,救了我媽。”

周知墨勸說道:“以前的恩惠,你們可以報答。”

“但是,並不是要用傷害其他人,來成全你們的感恩之心。”

“更何況,你們真的就完全相信,林局長夫人的一面之詞,就認定那家人罪不可恕,要被燒死嗎?”

那人抬起眼皮看了看周知墨:“反正那家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周知墨告訴他:“一個人評判別人的好壞,都會用自己的標準去衡量。”

“更多時候了,是會首先考慮對自己利益的影響,來決定那是個好人,還是壞人。”

“被火燒的那家人,有個女兒,嫁給了林局長的兒子林家俊。”

“那個姑娘滿眼都是林家俊,可她到死都不知道,害的她活不下去的元兇之一,就是她丈夫。”

“案件結束,證據確鑿,林家俊自己也說出了犯罪事實。”

“他自然是要承擔責任,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而林夫人,就因為這個,要你們去她家縱火傷人。”

“相信她並沒有告訴你們,背後這些事情吧?”

那人有些吃驚,還是想堅持:“那也肯定是那家人沒把女兒教育好,才會逼得林家俊殺了她。”

周知墨氣的笑了:“林家俊殺她,一是為了反抗父母對自己曾經的傷害,報仇雪恨。”

“二是為了女孩兒帶來的豐厚嫁妝,好以此作為將來和另一個女人的生活資本。”

周知墨告訴他:“這些經過,都是記錄在案的,你不用懷疑。”

周知墨的話,徹底擊碎了他心裡最後那點僥倖和希望。

到這裡,兩名縱火犯全部交代了,林夫人在背後的指使,能否定罪,也將交由司法機關判定。

醫院那邊來電話了,方祺媛的父親,最終因為肺部感染,搶救無效去世了。

留下方祺媛的母親,周知墨看到她的時候,短短几天,整個人蒼老了許多。猶如冬季裡被抽乾了生氣的枯枝,在寒風裡麻木的矗立著。

當她知道縱火犯是林家俊母親指使的,她擦了眼角的淚水,沉聲說:“人的一生啊,赤裸裸的來,赤裸裸的去。”

“一場火,一縷青煙,什麼都沒有了。”

說完,她表情呆滯的走了,微微佝僂的後背,緩緩消失在過道盡頭。

方祺媛的母親,去看守所探望了方正陽。

方正陽眼眶微紅:“媽,我以為你不會來看我的。”

方母淡淡的說:“媽來看看你,你妹妹走了,你爸也走了。”

“是林家俊的媽,找人防火燒了家裡,你爸才去世的。”

“我要找個好律師,讓她伏法。”

“你在裡面,好好學著做人。”

她沒聽方正陽說話,直接離開了,這個兒子傷透了她的心。

出來之後,方母找了律師,給了大筆的律師費:“無論花錢多少,必須讓她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