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年還真是姚柏之,雖然看著比畫上還年輕,至多十五歲,不能再多了。

娃娃臉,臉頰肉呼呼的,像個奶糰子一樣。五官精緻,眉眸柔和,嘴角掛著淺淺笑意,給人第一眼如沐春風。

當然,他深色的瞳仁沒有奇怪的打量,或許王秀都會心生好感。

只可惜……

“小姐,你的紅薯包好了,你不要嗎?”

姚柏之見老闆將油紙包好紅薯遞過去,王秀卻還在看他,便不由地說了這麼一句。

沒有人察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帶著小心翼翼地試探。

可王秀以為他是害羞,一把接過去,抿著唇笑道:“叫什麼小姐,我是你師姑!”

倏爾間,姚柏之愣住,眼裡的那點光悄然猝滅,只餘身體僵硬地站著。

“師姑?”

他呢喃,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

前面的張嘉許都停了下來,轉頭一看。

只見和姚柏之說話的女子梳著垂髻,實則頭髮都挽起來了,第一眼看著像是位未出嫁的姑娘,可仔細看便知道不是。

她帶著珍珠製成的珠花,斜鬢邊插著一隻金步搖。頭飾委實不多,耳環是珍珠墜子,帶著個珍珠垂掛項鍊,想來應該是一套頭面。

簡單,大方,雖然不華麗,卻給人眼前一亮。

一襲霓裳,淺綠色鑲了杏色的花邊,素雅中又透著精緻,看款式正是京城現在最時興的。

再細瞧樣貌,清麗動人,容色上佳,眉眼間是和王司業有些相似。

張嘉許詢問道:“是陸大奶奶嗎?”

王秀點了點頭道:“算你還有點眼力勁。”

說完,拿了碎銀子給老闆。

老闆連說找不開,只是幾個銅板的紅薯而已。

王秀就道:“不用找了,連我這師侄的一起付。”

“那怎麼行,還是我請師姑吧。”姚柏之掏錢的手有些抖,銅板落在了地上,叮噹作響。

王秀給他撿了兩個,還給了他。

姚柏之伸手來接,王秀看見他手心都掐起了指甲印。她詫異地抬起頭,只見姚柏之把頭垂得低低的,卻隱隱像是紅了眼眶。

這……

知道自己說不成媳婦了?

王秀覺得這個姚柏之太奇怪了,她道:“我是長輩,我說了算。”

說完,拿著紅薯走向陸雲冉,還調皮地朝陸雲冉使了個眼色。

陸雲冉早就站不住了,因為張嘉許不僅停了下來,還問她道:“姑娘,陳家是在這兒嗎?”

陸雲冉點了點頭,喏喏道:“是的。”

張嘉許得知答案後卻沒有離開,反而等著王秀和姚柏之上前來。

他對王秀行了一禮,恭敬道:“陸大奶奶,在下泰州張嘉許,承蒙王司業看中,收在座下教導,以待將來報效朝廷。”

一板一眼!!

王秀突然感覺,她五哥的繪畫也很有天賦。

他真的是把他這兩個徒弟的精髓都畫出來了!!

王秀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進去吧,我們還要在外面待一會。”

張嘉許看向陸雲冉,又看了看姚柏之手裡拿著的紅薯,當即分了一半過去,挨著陸雲冉吃了起來。

王秀:“……”

姚柏之:“……”

陸雲冉:“……”!

過一會,詭異的畫面開始了。

張嘉許:“在下姓張,名鵬。嘉許是先生賜的字,陸姑娘還可以叫我張三,因為我在家中排行老三。”

王秀:“……”

姚柏之:“……”

陸雲冉:“……”!!

張嘉許:“家中兄長都十分溫厚,嫂嫂們亦十分賢德,故而不曾吵鬧,一家子和睦,是可靠之選。我雖然年齡大些,但我處事周全,定會護你一生平安。”

王秀:“……”

姚柏之:“……”

陸雲冉:“……”!!!

張嘉許:“聘禮之事,你若有什麼想法儘管提,我一定盡力辦到。若我辦不到的,那定是我不中用,我定會好好反省,再接再厲。”

“嫂嫂.”陸雲冉頂不住了,這都什麼人啊?

一上來就說這些……她從前也沒有見過這陣勢啊!

別說陸雲冉沒有見過,王秀其實也沒有見過……

但在現代,多少還是有些耳聞。比如相親桌上的……

“咳咳。”

王秀咳嗽,看了一眼姚柏之。

姚柏之啃著紅薯,紅著眼睛,抬頭看了一眼王秀,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王秀著急啊,提醒道:“柏之啊,你是不是應該要說點什麼呢??”

姚柏之一臉苦相,像個深深受挫的純情少年,難過道:“我姓姚,單名一個玉字。我字也是先生取的,所以先生習慣稱呼我為姚柏之。”

“陸……陸姑娘,我知道我不配,對不起……”

王秀:“……”??

“沒了??”

姚柏之點了點頭,繼續啃紅薯,好像還有一滴眼淚落在了紅薯上。

王秀:“……”

心好累,這泥不僅扶不上牆,還攪不渾水!!

真是稀奇了!!

不過“姚玉”……,這名字有點耳熟啊。

算了,一會再想。

王秀吃完了紅薯,拍了拍手,轉頭看向一本正經的張鵬道:“嘉許啊,你是男子,男子跑到未出閣的姑娘面前說這些是很失禮的。今天當著師姑的面,那就算了,你先進去吧。”

張嘉許拱手作揖,恭敬道:“嘉許絕無冒犯之意,只是匆匆從京城趕來,一路輾轉無錫又到木瀆,深知男女大別,這些話怕是不能說給陸姑娘聽。”

“誰知天賜良機,竟然在陳家的門口遇見陸姑娘,心想若是不說,恐會後悔一輩子。”

說完,面朝陸雲冉行了一禮,這才繼續道:“對不起了陸姑娘,我知道是我魯莽,萬望你見諒,不要與我這粗鄙之人計較。”

陸雲冉聽說他從京城趕來,又去了無錫撲了空,心裡已經微微動容了。

再見他行禮,想著他說的話雖然唐突,但都據實以告,心裡便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她道:“張公子客氣了,快請進去吧。婚姻之事,媒妁之言,自然是要長輩們做主的。”

也就是說,她沒有斷然拒絕。

張嘉許聽了,面色一喜,眼裡也有了光芒。

他抬起頭來,這一瞬間到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哪裡還有半分穩重可言。

只聽他道:“不是司業找了我,是我找了司業,求司業做的媒。”

“姑娘或許不記得了,當初陸狀元還在國子監時,你曾來過幾次……”

許是不能再透露更多了,陸雲冉正詫異呢,一抬頭,只見張嘉許匆匆地走了,看那背影,倒像是落荒而逃。

王秀見陸雲冉紅了的臉頰,心想這張嘉許怕是有戲。

“走吧,我們也進去吧。”

王秀道,她迫不及待想看看,張嘉許會不會做點別的博取陸雲鴻的支援,畢竟事關妹妹的婚事,陸雲鴻也有很大的決斷權。

可就在這時,姚柏之突然拉住王秀的手,失望而又痛苦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下意識甩開的王秀:“……”?!!

震驚臉!!!兄臺,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