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鴻夫婦走了,其他學子也都回了書院。

徐瀟扶著姚玉落在了最後,只聽徐瀟一聲輕笑,愜意道:“陸先生可真狠啊,只差沒有明說錢家是汙穢之地了,這下錢承還不恨死他爹。”

姚玉道:“可如果把這件事情鬧開了,錢承有那麼一位謀害自己親爹的妹妹,他也沒有什麼前程可言。”

徐瀟道:“左右都是條死路,當然,如果陸先生願意保他,錢承還是可以繼續在書院讀書的。”

姚玉停下腳步,看向徐瀟。

徐瀟眼裡閃過一絲不自在,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姚玉道:“錢承的妹妹就是要把髒水往王先生身上潑,我要是陸先生也會這麼做。自己的妻子受了委屈,是個男人都應該要報復回去,以德報怨?那是窩囊廢罷了。”

姚玉說完,獨自往前走。

徐瀟去扶他,他當即說不用了。

徐瀟嘆了口氣道:“我不是說陸先生做得不對,我是覺得唏噓,那錢承也沒有做錯什麼,就要被趕出書院了。”

姚玉嘆道:“人總是要有所忌憚的,不然為什麼大家族都喜歡同氣連枝呢?不過是互相監督罷了。”

有誰不顧大局,那就只能棄了。比如他的養母……不就是被家族所棄?

……

錢承不知道他爹為什麼要保他那個狠毒的妹妹,讓他連鳳起書院都回不去了。

恨意在他的心裡蔓延,他看著病懨懨的父親,惡意在心裡瘋狂滋長。

他在想,這個老不死的為什麼還活著呢?

如果他死了,妹妹肯定會被抓走,他還會得到大家的同情,依舊能在書院唸書。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出淤泥而不染?

淤泥!!

是了,陸雲鴻說的沒有錯,他正陷在淤泥裡。

“哈哈哈哈哈哈……”

“可笑,可笑……都說世人重男輕女,誰知我們家卻重女輕男。為了你的寶貝閨女,你連你兒子的前程都不要了。”

“哈哈哈哈……錢興,你給我記住,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給你買了藥,所以才給了你們父女聯合起來害我的機會。”

錢承說完,衝入了夜色中,很快就不見蹤影了。

馬氏哭得肝腸寸斷,流著眼淚道:“老爺,你就說是雲柔不小心的,你為什麼要包庇她呢?你現在可把承兒給害慘了!”

錢興氣得渾身發抖,怎麼就成他害的了?

明眼人都知道是他女兒給他下的毒,這件事無論怎麼解決都是後患無窮的。他只是想保住兒子的前程,誰知道陸雲鴻根本不給他機會。

真正狠心的是陸雲鴻,是陸雲鴻想斷了他兒子的前程。

錢興捏緊拳頭,朝黑暗中看去。

女兒捲縮著身體,像只瑟瑟發抖的老鼠,又像蟄伏的毒蛇。

他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東西來?還辛辛苦苦養了十幾年?心裡指望她飛上枝頭,讓他過上人上人的好日子,誰知道她還沒有成功呢,就敢給他下毒。

“呵呵!”

“怪不得陸守常看不上我,我的確是沒有什麼出息的,做生意是這樣的,教育子女還是這樣。”

“一個兩個都巴不得我死了,他們好分家產。”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他們好了。”

馬氏以為他要自殺,驚呼道:“老爺!”

錢興被嚇了一跳,沒好氣地吼道:“你鬼叫什麼?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家出了事?”

“你去,趕快去,去把那丫頭給我關起來。”

“明天天一亮我就送她去見祖宗!”

馬氏眼裡閃過一絲懼意,擔憂道:“老爺,你不要殺了她啊,她好歹都這麼大了,就隨便給她找個人家嫁了都行啊!”

錢興冷哼著,不為所動。

這樣的女兒他可不敢嫁,他怕將來親家會打上門來。

經過這一番折騰,他的富貴夢醒了,心裡只有無盡的悲涼。

人生到頭來就是一死,可就在他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時候,只有老妻一直陪著他,生怕他有意外。

而他出去報信的女兒,卻還在做夢把王秀拖下水。為了陷害一個跟她沒有關係也沒有血海深仇的人,她竟然敢動手謀害親爹!

可以的,錢家人骨子裡的冷血被她發揮得淋漓盡致。他都活到這歲數了,自問沒有這個女兒心狠手辣。

馬氏以為錢興打定主要要女兒死,還在苦苦哀求道:“老爺,我明天就把她嫁出去,隨便嫁給誰都好,你給她一條活路吧。就連那王大夫不都說了,好歹養這麼大了,別打死她。”

錢興的目光微微一動,他看著現在縮在陰影裡的女兒,她倒是不怕死。

不過也許她腦子裡壓根沒有怕的東西,否則怎麼會這樣放肆?

錢興沒好氣地吼道:“行了,我什麼時候說要打死她了,我讓你先把她關起來!”

馬氏一聽,當即鬆了口氣。

不打死就好,她實在是太害怕了。

錢雲柔料想中的一頓打併沒有出現,甚至於沒有人理會她。她在黑暗中靠著牆,望著窗戶透進來那點微光,不禁在想,到底哪裡出了錯呢?

……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等陸雲鴻去書院以後,就派人把計雲蔚叫來。

她先是把一本山海經圖繪給計雲蔚看,第一幅是四海仙山圖,海中的仙山遍佈各處,還有崑崙之虛和蓬萊仙島。

現在的大燕崇尚道教,無數名人雅士追逐縹緲虛幻之境,市面上像神鬼之書都是十分暢銷的。計家是讀書人家,崇文重商,因此印刷坊還是有幾間的。

此時他看見這幅畫便被吸引了,當即問道:“嫂嫂,這是我們新出的圖?”

王秀搖頭,問他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厭勝之術”?”

計雲蔚瞬間一震,連忙道:“聽說過,巫蠱害人邪術,嫂嫂問這個幹什麼?”

“這些都是歷朝歷代都禁止的邪術,除了偏遠之地官府管不到,其餘在大燕境內的百姓都是不敢結交邪術之士,害怕引來殺身之禍。”

王秀道:“巫蠱邪術害人,這個我當然知道。但是我怕有人不知道。”

計雲蔚啞然,他感覺他知道點什麼,但是又不是很清楚。於是便問道:“嫂嫂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王秀翻開山海經圖集,裡面除了前兩頁,其他都是空白的。

她的手擱在上面拍了拍,一副談生意的口吻道:“我要你出去幫我向一個人宣傳宣傳巫蠱邪術害人,不可觸碰。你宣傳到位了,後面的我繼續給你畫,最少一天給你畫一幅。你要是宣傳不到位……”

計雲蔚眼巴巴地看著那空白的畫冊,愁眉苦臉。

過了一會,他似糾結般道:“只是宣傳巫蠱邪術害人嗎?”

王秀笑了:“當然,你又不會邪術?”

計雲蔚嘆了口氣道:“要是以後我被你和雲鴻坑進大獄去了,勞煩你們夫妻去撈我一下,謝謝!”

“噗。”王秀忍不住噴笑。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