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亥時才醒來的。

殿裡點了微弱的燈,他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地上。而一旁守著的花子墨一臉驚喜地望著他,好像在等著邀功一樣。

太子踢掉了被子,想找餘得水的麻煩。卻發現心裡那股躁鬱之氣消散不少,整個人饜足著,像是睡了很飽的覺。

他正疑惑呢,只見餘得水又點了好幾盞燈,殿內一下子變得亮堂堂的。

“什麼時辰了?”

花子墨迫不及待道:“亥時了。”

太子意外道:“這麼晚了?他記得之前是申時。”

花子墨連連點頭:“太子殿下足足睡了三個時辰。”

“這麼久?”太子十分疑惑,抬頭朝餘得水看過去。

可這個時候餘得水只知道憨笑,看起來像個傻子一樣。

太子:“……”

是他許久未曾殺人的緣故?還是他縱得餘得水不知天高地厚了?

太子不悅道:“你給孤闖的禍孤還沒有找你算賬呢?滾去外面跪著!”

餘得水屈膝行禮,連忙道:“殿下彆氣著自己,奴才這就去。”

餘得水出去以後,太子這才問花子墨道:“剛剛他呈上來的信呢?”

花子墨看向案桌,連忙道:“奴才都給殿下鋪平了。”

太子突然皺眉,沒好氣道:“讓你看了?”

“你也給孤滾出去!”

花子墨:“……”

好吧,他不配。

花子墨出去,不過沒跪。他站在餘得水的身邊,想奚落他幾句,卻聽見餘得水傻傻地笑。

花子墨:“……”

伺候的主子不太正常,身邊跟著的奴才也不太正常,他真的好難啊!!

很快,裡面響起了太子的咳嗽聲。

不太自然!

花子墨裝沒聽到。

下一瞬,一塊硯臺砸了出來,直接從花子墨的額邊飛過。

花子墨幾乎是用拎的,很快將餘得水提進去,然後關門。

做的這些事情,一氣呵成,幾乎只在一瞬之間。

餘得水只感覺一陣恍惚後,他跪在了太子殿下的面前。

這……他突然有點害怕了。

太子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目光幽深如墨,面沉如水。

“你寫出去的信,一字不漏地給孤背出來。”

早有準備的餘得水,抿了抿唇,很快就背了出來。

太子黑臉,冷笑:““無中生友”,很好,你很聰明!”

餘得水剛要笑,只聽太子劈頭蓋臉地罵道:“你出息了,東宮裡都有你病入膏肓還不能看御醫的朋友??你當王秀是豬嗎?王秀就是隻豬她也知道你說的是誰了?”

“你自己看!!”

說完,把針灸圖丟在了餘得水的臉上。

餘得水緊張得連忙取下,擔心道:“殿下,這圖紙只有一張,奴才記不住啊。”

太子暴跳如雷:“孤讓你看針灸的位置了嗎?孤叫你看人臉!!”

餘得水:“那有什麼不……”

哎呦,還真的不一樣!

這個王娘子,她怎麼……這麼膽大,還調侃起太子殿下來了。

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嘴角還透著點意味深長的笑,雖然是善意的,可這看上去很欠揍啊!!

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這……或許是仗著長公主的勢?”

餘得水猜測道,不然沒有別的解釋了。

太子冷哼,將那針灸圖拿了回去。

他仔細又端詳了那張臉,那是看破一切的眼神,透著點狡黠的壞,嘴角卻是上翹的,好像很高興知道這樣的秘密,而她剛好又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除了這些,針灸圖的位置畫得十分精細,還描了相隔的尺寸。

下面注有一行小字:針灸通經絡,若怕人有疑,頭部和身體分開針灸即可。

她開的藥方,連尋何種替代藥物都寫了,生怕他抓不齊這副藥材。

太子捏著信件,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命門被人握住,但意外的,他並沒有什麼抗拒的感覺。

也許是王秀一再讓他刮目相看,也許是連長姐都十分信任她,亦或者……還有這圖上,她洞悉一切,卻彷彿覺得這不是掌控他生死的事情,而是一件只需要花一點時間就能挺過去的小病症。

良久,太子對餘得水道:“從今往後,不許自作主張。”

餘得水匍匐道:“多謝太子殿下開恩,奴才再也不敢了。”

末了,又道:“剛剛太子妃來過,好像聽到了什麼?”

太子的目光先是一暗,隨即握緊手裡的藥方道:“無礙。”

之前是擔心惡症被傳出去,動搖群臣擁護他的決心,至於現在嘛,這已經不重要了。

餘得水下去以後,花子墨也準備走了。

他去撿地上的團扇,突然間,太子叫住他道:“等等,把那些扇子都拿過來。”

花子墨不明所以,但還是都拿過去了。

太子拿著那團扇和針灸圖對比,問花子墨道:“像不像?”

花子墨心想,一個是仕女圖,一個是針灸圖,哪裡像了?

可低頭的一瞬間,他突然啞巴了。

圖是不像,畫風很像,尤其是那勾勒出來的線條,胖乎乎的,格外討喜。

但大燕人講究儀態之美,仕女圖多為飄逸靈動,像這樣胖胖乎乎討人喜愛的,也就是在扇面,荷包這種女兒家常用的物件上出現。

花子墨道:“是有點像,不過這扇子是太子妃娘娘派人從外面買回來的,說是現在市面上最時興的扇面……”

然後呢?

是誰畫的他們也不知道啊!

花子墨突然就道:“奴才明天就去查。”

太子道:“你下去吧,明天去父皇那給孤告個假,順便將孫院使請過來。”

花子墨垂首,心裡鬆了口氣。有了王秀的藥方和針灸圖,太子再沒有不可示人的秘密了。

這下別說一個安王,就是十個安王他也不用擔心了。

花子墨高高興興地下去歇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子生病的訊息就傳遍了朝野。

皇上聽聞後,還罷朝一日,去了東宮探望。

安王憤然,這就是嫡子和庶子的區別,之前他稱病臥床一月,他父皇只是象徵性地賜了點藥,別的一概沒有。

可現在,他竟然為了太子的病罷朝一日,還親自去守著!

暴躁的安王在府中亂摔東西,這時王府裡的長史匆匆來稟,說是大方當鋪的人來了。

安王一聽,連忙道:“一定是寒池先生來信了,快請!”

果不其然,大方當鋪的人就是來送信的。

安王收到信以後迫不及待地開啟,看完以後仰天長笑!

“哈哈哈哈哈……”

“真是天助我也,太子得的竟然是不治之症!!”

“這下我看他拿什麼跟我爭?”

安王說著,陰翳地燒了信紙。不過燒完以後他就後悔了,太子的病是寒池透露給他的,他就應該留下這個把柄,日後好威脅寒池的。

可惜了。

不過不著急,這不會是寒池唯一的籌碼。等他登基為帝,還怕什麼寒池?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人找出來,殺之洩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