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是申時服用的催產藥,不到半個時辰宮口就開到了七指。

酉時一刻,王秀便平安生下一個男孩,六斤二兩。

產婆抱出來的時候,笑著道喜:“恭喜陸大爺了,陸大奶奶生下了一位健健康康的小公子。”

陸雲鴻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問道:“不是千金麼?”

產婆肯定道:“不是的,是位小公子。”

楊夫人見陸雲鴻沒接,自己連忙接過去抱著。

長公主湊上前來,還揭開小抱被看了一眼,發現還真是個兒子。

“嗨,巧了不是。”

楊夫人看向她,一臉莫名。

長公主連忙道:“我的意思是,跟我生的一樣,可以結拜做兄弟了。”

楊夫人聽後,這才笑道:“那就是這小子的福分了。”

可等楊夫人把孩子抱開以後,長公主頓時苦著一張臉對陸雲鴻道:“恭喜你了,你有兒子了。”

陸雲鴻失魂落魄地道:“同喜。”

長公主:“……”

這話說得,好像是她又生了一個兒子似的。

長公主悵然若失,對陸雲鴻道:“要不你倆以後再努力努力?”

陸雲鴻忙道:“不用了,生孩子很痛的!”

長公主:“……”

陸雲鴻說這話一點也不虛,他能聽見王秀的心聲,知道她最痛的時候,雖然什麼也沒有說,但卻想要抓撓自己的頭髮,用以轉移分娩的痛苦。

她那人,看似堅強,實則也是最怕痛的。往常他睡覺不小心壓到她的頭髮,她都要嘀咕好久的。這次痛得狠了,她恨不得用頭去撞牆,那種滋味她不說,他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心痛如絞。

晚上的時候,除了楊夫人留下來,其餘人都已經各自回去了。

陸雲鴻還沒有想好給兒子取什麼名字好,就連見到兒子身上的粉色小被子他還一陣恍惚。

怎麼就是兒子呢?

他想了好多女兒的名字,比如什麼瑾萱、歲檸、棠汐、星岑等等。

可如今一個都用不上。

王秀醒來時,就看見陸雲鴻坐在床邊,正握住她的手。

她輕微抽動,他便俯身看向她,目光裡盛滿了心疼。

“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王秀想撐著身體坐起來,陸雲鴻害怕她不舒服,連忙伸手抱著她,並給她墊上一個大迎枕。

“孩子呢?”

“在小床上呢。娘說先讓他自己睡,等你身體好些再抱過來。”

說著,輕輕地將嬰兒床給挪過來。

王秀低頭看了一眼,剛出生的小孩子總是喜歡睡覺的,她伸手輕輕搓了搓孩子的小臉,覺得好稀奇。

陸雲鴻見她眼中光倏爾一亮,便忍不住打趣道:“是個兒子呢,你也沒有想到吧。”

王秀道:“一開始是想說,男孩女孩都好。後來覺得還是女孩好,等要生的時候又覺得,應該是個男孩了。”

陸雲鴻覺得很神奇,問她道:“你怎麼知道的呢?”

王秀道:“大概是母子連心吧,我知道他要來了,應當是個男孩。”

那是無法言說的一種感覺,陣痛時她就有預感了,可她誰也沒說。

沒想到,還真是個兒子。

她伸手捏了捏孩子的小手,軟軟乎乎的,手指卻很修長。

她在想,如果是在現代就好了,這雙手多適合彈鋼琴啊。

就在這時,陸雲鴻的大手握住了她們的手,並說道:“我看長公主挺失望的。”

王秀看了看兒子身上穿的粉色衣物,一時間忍不住笑了起來。

陸雲鴻見她笑了,也忍俊不禁。

不過心裡多少添了一絲絲遺憾,如果妻子是在現代成家,孩子理應會有更妥善的照顧吧?

正想著呢,卻見王秀仔細打量著他的手,反覆摩挲,並道:“孩子手像你的,比較修長。”

陸雲鴻心情忐忑:“不好嗎?”

王秀道:“很好,以後握筆的姿勢應該會很好看吧,如果能像你一樣考個狀元回來,你們陸家三代都夠後輩們瞻仰一輩子了。”

陸雲鴻道:“做狀元很辛苦的,我記得我三歲時就被送去書房單獨住了,晚上怕黑,夏天怕蛇,冬天怕冷……”

“我現在看著孩子,小小的一團,覺得心都要化了,我捨不得這樣對他。”

王秀道:“說的也是,那就不做狀元了,做個閒散公子,不過要有錢花才行。”

“陸狀元,你任重道遠啊!”

陸雲鴻忍不住笑,開心道:“我願意!”

……

王秀平安產子的訊息很快傳到宮裡去,順元帝笑呵呵地道:“朕記得庫房裡還有一隻麒麟鎖,你去挑了親自送去。”

李德福連忙應了,挑好時叫人去問東宮,可也要有人去陸宅的?

沒過多久,東宮就傳來訊息說,餘得水要去送禮。

於是第二天一早,李德福和餘得水就一起出宮,前往陸家。

李德福問餘得水,太子送了些什麼當賀禮?

餘得水道:“是玉牌。”

李德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道:“什麼玉牌?”

餘得水就掏出來給他看,上面打了福結,然後是一顆渾圓的明珠緊挨著玉牌,下面垂落紅纓穗子的流蘇,玉牌上還刻了字為“太祖御製,持者平安”。

李德福面色大變道:“我滴個乖乖,這是可隨意出入宮中的玉牌,怎麼給了這個?”

餘得水連忙解釋道:“太子說了,等陸家公子長大些,就叫進宮來陪太孫讀書!”

李德福聽了,雖說鬆了一口氣,可心想那陸家的孩子剛出生,誰知以後什麼光景?

太子此舉,也太過了些。

他見餘得水還懵懵的,不知道事情重大,便說道:“這乃是太祖當年御製,賞給皇孫和有功之臣的,用以京城內亂時可以入宮避禍。”

“而後,大燕百年繁榮昌盛,京城從未亂過,故而傳到現在,除了徐家還有一塊,姜家還有一塊,其餘皆在皇族手中。”

“如今陸家又得一塊,且不說現下滿京城如何說,單單是這烈火烹油之勢,怕是不好。”

餘得水自從活了過來,便深知自己這一生已有兩個主子,一是太子,另外一個便是王秀。

先前他還沾沾自喜,覺得太子對陸家果然是厚待的,現在聽李德福這樣說,越發覺得這玉牌燙手,險些都握不住。

還是李德福捏緊他的手,強迫他握得緊緊的。

李德福道:“太子這是鐵了心要讓陸家捲入這權勢的漩渦中來,不肯給他家留後路啊。”

餘得水聽了,當即眼睛一紅。

他見過長公主產子時的血腥場面,說是丟了大半命都不為過。且昨日聽說,王娘子疼了一天才生下孩子,現在指不定怎麼虛弱呢?

這個時候,再讓她憂心,一個不好,像那安王妃一樣突然去了,他還怎麼有臉活著?

當即抹了一把眼淚,哭著道:“我這就回宮,請太子收回這份厚禮!”

李德福一把將他扯回來,並按著他道:“坐好!”

“宮人出宮,事情沒辦切忌回頭,小心你小命不保。”

“你聽我的,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餘得水連忙恭敬道:“還請李總管示下。”

李德福沉凝道:“你出宮前,太子是如何說的?”

餘得水想了想,便道:“太子說,這是平安牌,是他幼時戴過的,因為太孫出生時皇上賞了一塊,這塊便用不上了,所以叫我送去陸家,慶賀陸家添丁之喜。”

李德福細細一揣摩,便道:“那就是平安牌,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什麼都沒有說過,你明白嗎?”

餘得水恍然大悟,當即緩過神來了,連忙點頭道:“好的,我知道了。”

李德福道:“這樣的東西,一般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會戴出來。既然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你照辦就是。”

餘得水點了點頭,心裡卻想,不知道王娘子知不知道?

不過過了一會他就釋然了,縱然王娘子不知道,長公主也一定知道。到時,陸家若要拒,東西轉由長公主之手回到東宮,誰又會知道呢?

這才慢慢地鬆了口氣,臉色也緩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