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攥緊拳頭,忍無可忍地望著女兒,冷冷道:“你以為梅家有今日都是陸雲鴻的報復?”梅敏抬起頭來,心想不然呢?

李夫人道:“當日你算計陸雲鴻,我去陸家賠罪,陸夫人就已經全都說了。”

“不過念及你受了打擊一時接受不了做的傻事,只叫我回來好好管教,莫要聲張。”

“我本想借用此事嚇唬嚇唬你,誰知道你壓根不放在心上,我就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便沒有開口提及。”

梅敏像是突然炸毛一樣,不敢置信地道:“娘,你說謊,你竟然為了陸雲鴻說謊。”

李夫人惱羞成怒道:“放肆,你聽聽你都在說些什麼?”

“你不是想知道是誰算計了你嗎?”

“好,那我告訴你,是高鮮!”

梅敏震驚地瞪大眼睛,還未來得及開口反駁,便聽見母親繼續道:“因為你對高鮮肆意羞辱,以至於他惱羞成怒,夥同李進設計,徹底磨平了你的驕傲,讓你不得不答應下嫁給他?”

“你還不明白嗎?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口無遮攔,自以為是,肆意羞辱他人,踐踏他人,所以才有今天的惡果。”

“時到今日,你竟然想找陸雲鴻來背鍋,你可知道,若真是陸雲鴻要對付我們梅家,別說是你,就是我和你爹都逃不掉。”

“而他今日,更不可能登我們梅家的大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就是為了挽留你爹。”

“今日我言盡於此,你我母女之情,也盡於此。日後望你明白,這世間,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無限地包容你,縱容你,袒護你,就算是你的親生父母,也絕不可能。”

看到呆住,徹底失了神的梅敏,梅承望的心揪一下。

可緊接著而來的,是無盡的失望和嘆息。

就在這時,李夫人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輕聲道:“我們走吧,出去轉轉。”

梅承望看著身心俱疲的妻子,拍了拍她的手道:“好。”

人嘛,誰不會受點挫折呢。只是他們都到這把年紀了,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會永遠都這麼糟糕,只要肯堅持,挺一挺,也就過去了。

只是女兒還年輕,她似乎還並不明白,一時的誤入歧途並不算什麼,只要可以改過,日後的人生還有很長很長啊,何必就要折在這花朵般的年紀?

他終是不忍,回頭對女兒道:“即便是陸雲鴻報復你,難道不是你應得的嗎?你算計別人的時候,可曾想過,別人也會算計你?”

“你從一開始就使惡,怎麼還好意思說別人惡?”

“小敏,爹爹當年被先帝算計,你憤憤不平。可滿朝文武,他們就不知道爹爹是遭了算計嗎?”

“不然……你當爹爹的太師之位是怎麼來的?為何眾人都啞口無言,連太傅王文柏,都屈居在爹爹的身後?”

“那是因為他們知道,先帝設局,是為了當今皇上。而皇上請我入朝,是為了施恩於朝臣,穩固於人心,為天下想。”

梅承望說完,不再回頭,他挽著妻子的手,一步步堅定地走了出去。就像是走出,這麼多年來,一直困住他的親情和作為父親的顧念一樣。

其實,梅承望在跨過門檻的一瞬間,不是不想問妻子。到底有沒有替陸雲鴻說謊?女兒淪落到今時今日,有沒有陸雲鴻的手筆在裡面?

但他細細思慮一番,又覺得無所謂了。第一,作為報復的話,陸雲鴻對女兒是手下留情了的。第二,妻子想繼續留在京城並沒有什麼錯,他知道妻子是個極好面子的人,由低到高,一步步她都走得很穩。可由高到低,她還從未走過,會有擔心害怕也是正常的。

並且,人活到一定的年紀,首先就要明白。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無論是他,還是女兒,都是一樣的。

外面的街道很涼,但卻並不冷清。

很有可能是因為,快要過年了。

許多鄰居遠遠看著他,都要追上來,問候一句。

嘴裡無不感慨地喚道:“老太師。”

然後又惋惜地叮囑道:“老太師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這一刻,梅承望覺得自己老了,但他也釋然了。

人老了,就要服老。可從眾人惋惜的語氣中,他知道自己還可以再做點什麼,那就是認真思慮著陸雲鴻說的開辦另外一所國子監,培養許多茁壯的好苗子,再多為大燕出一份力。

……

聚賢樓上,裴善正品著茶,看著對面不停擦汗的計向學,總算是露出滿意的目光。

突然間,徐瀟虛張聲勢地嚇唬他。

不過裴善穩穩的不為所動。

徐瀟覺得好沒意思,把糕餅放下就道:“你師父在朝堂上弄出多大的動靜啊,帶領群臣百官,要把現在的國子監變成北所,另外還要在大興建一所國子監,稱之為南所。等建成了,請老太師擔任南所國子監祭酒。”

“不僅如此,因為擔心耗損國庫,他還主動捐出狀元街所有店鋪的十年租金,這下群臣全部炸鍋了。”

“建國子監就建國子監,皇上會沒錢嗎?大燕會沒錢嗎?他捐什麼捐?”

“現在好了,長公主府捐兩萬兩,計家捐一萬兩,定國公府捐五千兩……”

“其他世家一邊抱怨,一邊詢問最低捐多少合適?”

“哈哈哈哈,就連我那老祖母,也捐了兩千兩的私房,真是替皇上燒水下餃子,一鍋全端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裴善面無表情:“閃開,你擋著我了!”

徐瀟:“……”?

徐瀟定睛看去,發現是計向學似乎在求人辦事,看起來急得很,一副緊張出汗,心虛不已的模樣。

他頓時狐疑道:“你不是說,等他私放嫌犯就去抓回來嗎?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麼?”

裴善道:“我在等他籌錢,籌到了再清算,現在籌到的就都是借條,人證物證具在,他逃不了了。”

徐瀟嘴角抽搐,詢問道:“你師父就不管管你嗎?”

裴善回頭,一臉認真道:“怎麼不管,這主意就是他給我出的,多好啊!我之前都沒有想到,還可以這樣!”

“這下就算計向學脫罪了,他們家的家產也保不住了,而且我聽說他很摳,家中的祭田都是計相給買的,也就是說,他最後就算是回鄉下種地,那種的還是計相的地,計相這也算是幫助親弟弟了,外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徐瀟:“……”??

原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這個出法?

他還是第一次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