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沒看見啊,他那笑容傻里傻氣的,我看著都心疼。”

回家的馬車上,王秀跟陸雲鴻說,肉眼可見地自責。

陸雲鴻摟著她道:“你不是都跟他說實話了,他應該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王秀嘆道:“這孩子太聰明瞭,一點蛛絲馬跡都能察覺,以後再不能瞞著他了。”

陸雲鴻笑著道:“你現在不擔心他去敦煌了?”

王秀挽住陸雲鴻的胳膊,笑著道:“不擔心了。”

“這人心裡有了軟肋,要想掙脫凡塵的束縛,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就好比很多人明知道處境艱難,可想起愛人,還是會咬著牙撐下去。”

陸雲鴻咬了咬牙:“我現在就很難。”

王秀輕嗤道:“我在你身邊你還覺得難?那需要給你納個妾嗎?”

陸雲鴻聞言,瞬間坐直身體道:“好端端的怎麼說起這個,我瘮得慌。”

王秀鄙夷道:“沒出息。”

陸雲鴻道:“我不難嗎?媳婦在乎徒弟比在乎我多。”

王秀道:“這算什麼,我將來會對他們更好的,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吧。”

陸雲鴻摟著她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道:“你想對誰好就對誰好,反正我只對你好。”

王秀聽了,又覺得心裡暖暖的,抱著陸雲鴻道:“你在我腿上睡一會吧,到家我叫你。”

陸雲鴻道:“不,還是你睡吧,到家我叫你。”

王秀摁住他的腦袋,沒好氣道:“我叫你睡就睡,我還會掐你脖子不成?”

陸雲鴻:“……”

掐脖子倒是不會,不過揪頭髮倒是有可能的。

不過難得在媳婦懷裡躺躺,陸雲鴻倒也沒有拒絕。

只是到家裡才知道,謝侍郎家帶著閨女來過了。

王秀對陸雲鴻道:“你說我積極,他們才積極呢。”

陸雲鴻目光微動,笑了笑道:“太子可不是去年的太子了,隨便他們吧。”

話落,攜王秀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陸雲鴻進宮去。

在半道上遇見裴善,他拿一個卷好的薄餅遞過來,看起來倒像是特意帶的。

陸雲鴻拿過去,邊吃邊道:“開心了?”

裴善臉頰微紅,小聲道:“師父勿怪。”

陸雲鴻道:“我怪你什麼,昨晚你師孃回來還說你可憐呢?”

“縱使你讀書的天賦驚人,我也一直覺得比你強,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裴善望著師父,不明所以。

陸雲鴻吃著餅,心滿意足道:“我知道什麼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比如我要娶你師孃,娶到了,這輩子就沒有比這個更難的坎,所以我除了求你師孃,別的人我都視而不見。”

“你也該好好想一想,你這輩子最難求到如意是什麼?是求到了呢,還是沒有呢?如果求到了,這世間對你來說,還有什麼是跨不過去的坎?如果沒有求到,你更應該要想,我要怎麼去求呢?”

“任何擺在自己眼前的事物,都是可以清除的,除非是你選擇眼瞎。”

裴善聽後,深受震動。

他想求的,從來就是一個安穩。

從前的漂泊無依,前路渺茫,都讓他心驚膽戰。

可自從遇見師孃,那樣的感覺就不在了。他一心只想著奮勇向前,為師孃做點什麼,從而讓自己變得有用,而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後來,他也做到了。

現在師父問他,他這輩子最難求到如意是什麼?

他這輩子最難求到的如意,就是遇見一個可以救他出苦難的人。

而這個人,早在他十五歲那一年就出現了。

師父說得對,他從曾經的苦難裡熬出了頭,遇見了師孃,他還有什麼險什麼難是跨不過去的?

真是得到的越多,反而越患得患失起來。

可他若是連這弱點都克服不了,連這點擾亂思緒的疑心都無法排除,如何做到穩而不亂,從容面對將來的一切,過好自己的日子呢。

裴善追上前去,恭敬道:“謝謝師父,我明白了。”

陸雲鴻見狀,微微頷首,沒再說些什麼?

在大殿外,他們碰見了等候在那裡的太子。

他似乎顯得格外興奮,目光熠熠生輝,看見他們就湊了上來。

“義父,裴大哥。”

陸雲鴻奇怪道:“咦,殿下還改稱呼了。”

太子笑著道:“我長大了嘛,我父皇說,也時候讓裴大哥進吏部了。”

“雖然不想放人,不過這對裴大哥來說,是好事呢。”

陸雲鴻贊同道:“大好事,我終於看見致仕的曙光了。”

太子:“……”

裴善:“……”

“你們兩個怎麼不說話?不開心嗎?”陸雲鴻問,笑呵呵的。

太子看了一眼裴善,突然明白什麼叫做笑裡藏刀。

但他不敢說,只是抿了抿唇,看著義父那張笑容可掬的面容,下意識朝裴善挪了挪步。

裴善見狀,笑著道:“家裡有你的信,昨天忘記給你了。”

太子驚訝道:“什麼信啊?”

裴善道:“送你小黃的,青山寺下李家兒郎寫的。”

“他之前要入京赴考給你寫的,我沒拆,直到他入京後來拜訪我才知道。”

“他現在入了翰林,也算是我的學生了。”

太子聞言,又驚又喜。

突然間又問道:“那我昨日在你家大門口遇見那位,是他妹妹嗎?”

這下輪到裴善驚訝了,愕然道:“你們昨天見過了?”

太子搖頭,回想起昨日驚鴻一瞥,正要說話,餘得水便宣佈上朝了。

他很快挽住裴善道:“一會下朝等我,我們在路上說。”

陸雲鴻道:“君臣一條心啊,殿下就該這樣,要多培養幾個心腹啊。等將來,我們致仕的時候……”

太子打斷他:“義父,你能不能現實點,你說這些有可能嗎?”

“你知道為什麼當初我父皇要把老太師請回來?真都是欣賞他的治國良策嗎?那就是純粹請來鎮壓那些老臣的。”

陸雲鴻垮下臉:“我知道啊!”

太子愕然道:“你知道為什麼還一直說致仕啊?”

陸雲鴻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太子心裡好奇極了,就問裴善道:“義父是什麼意思啊?我怎麼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裴善笑著道:“他以為你不知道,將來會放他離開呢。”

太子:“……”!!

他看起來……很傻嗎?

義父可真是的,坑朋友,坑徒弟,坑義子,逮誰坑誰!怪不得父皇說他老狐狸呢,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