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馬車上,趙安年拿了芝麻團子給陸欣然吃,他時不時看向窗外,似乎是有心事,也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陸欣然跟他說起了科舉的事,趙安年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看向陸欣然說道:“嚇著了沒有?”

陸欣然搖了搖頭,並說道:“這不算什麼?我聽王家表姐說,世家裡也有人被強迫為妻的。”

“其實不管是士族還是平民百姓,色令智昏都是常有的事,我知道安年哥哥不是這樣的人,我大哥也不是,只要我身邊的親人都是好的,那就沒有什麼令我擔心的了。”

“親人?”

趙安年細細品味著兩個字,半晌都沒有再說話了。

陸欣然原本還想再說什麼的,她紅了臉,不知道要把他劃歸在什麼地方才讓他滿意。可她想了半天,抬頭看見他一句話都不說,漸漸的也就沒有再說。

她想,安年哥哥一定是不想理她了吧。

可他們之間,不是親人的關係,還能是什麼?她緊靠在窗邊,微風輕輕地吹拂著,她漸漸閉上眼睛小憩。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睡去,恍惚中落在一個舒服的懷抱裡,她蹭了蹭,嘴裡唸叨著:“哥哥。”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抱得更緊了。

……

四月裡,皇上主持了殿試。

雖然他很喜歡趙安年和陸承熙,不過卻並沒有徇私,而是點了學問更紮實的秦明霜做狀元,他是廣西柳州的,今年三十一歲,寫得一手好文章,連陸雲鴻都頗有稱讚。

榜眼是浙江嘉興的,叫王將成。今年二十九歲,出身浙江王家,也算是家學淵博的書香世家。

探花給了趙安年,小小年紀,博古通今,很是不凡。

皇上最想偏愛的是陸承熙,只是那樣他恐不能服眾,到時候雖然是功名榮耀,怕也是別人抨擊他的話柄,因此便只能讓他屈居在二甲上。

不過就算這樣,陸承熙也依舊是笑呵呵的,他沒有他爹那樣勢必要爭第一的桀驁,也不想像趙安年那樣把學問做到鬼斧神工的地步。他只想讀書有點出息,能夠讓他順利入仕,不至於被人家說成是紈絝子弟。總而言之,不丟父母的臉就可以了。

所以皇上留他在御前行走,封他做了翰林院編修,他也老老實實去上崗了。

而眾人本以為要受重用的趙安年卻去了國子監,做了國子監司業,這一看就知道是真的想搞學問了。

到是王秀聽到訊息的時候,顯得有些詫異。

她問著兒子陸承熙道:“安年要去國子監,這件事他之前跟你說過沒有?”

陸承熙道:“還要說嗎?他一直對讀書感興趣,要是做官了,就不能再向從前一樣讀書了。”

王秀眉峰微動,也就是,安年去國子監是臨時決定的。

讀書的話,最好讀書的地方,就在翰林院。

人家考庶吉士還要考呢,安年竟然放棄翰林院去了國子監,一個是深造學業的地方,一個是教書育人的地方,能一樣嗎?

長公主也很鬱悶,但兒子已經決定了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惆悵,去國子監就去國子監吧,他竟然不回來住,說是來回折騰很麻煩。

長公主十分悲慼地對王秀說:“我感覺他要拋棄我們了。家裡家外,親親戚戚,還有你們。”

王秀嘴角抽搐,無語道:“你能不能冷靜點,國子監而已,又不是南所……”

話音剛落,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心驚肉跳呢。

國子監有兩所啊!!!

“會不會是南所?”王秀問。

長公主道:“我不知道啊,我進宮去問問,不行就讓他舅舅給他調回來,難不成我還拗不過他?”

王秀想起姚玉在南所國子監當祭酒了,他性子溫和,又重情義,安年過去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顧。

她道:“南所雖然遠點,不過還有姚玉在呢,我覺得你應該可以放心了。”

長公主搖頭,放心,她才不放心呢。

兒子好不容易從無錫回來了,這才一年都不到又要走,她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她開始對王秀道:“幸虧我生的不是女兒,不然嫁出去了,我的心就跟缺了什麼似的。”

然後王秀掐了她一把,果斷離開。

長公主在後面追著她喊:“阿秀,秀兒,秀秀……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你把欣然嫁給安年,我讓安年到你們陸家上門啊!”

王秀停住腳,才敏銳地察覺,安年選擇去國子監是不是想安安靜靜教幾年書,等欣然及笄後再回來說這門親事?

她看向長公主,不知道她想到這點沒有?

長公主倒是沒有想到,她以為阿秀原諒她胡說八道了,鬆了口氣道:“我就說嘛,你的心最軟了。”

王秀道:“你先回去問清楚,看看安年在哪所國子監,我們再安排。”

長公主點頭,很快就離開了陸家。

當她得知兒子選擇在南所國子監時,頓感鬱悶。

她原本是想,怎麼都要把兒子留在京城的。可看見兒子在收拾書本,一摞一摞的都要帶走,下人們裝箱,他就在書架上忙活,看著高高大大的背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她無奈地嘆息,坐在一旁道:“看來我是勸不了你了。”

趙安年看向她,笑著道:“娘怎麼也傷春悲秋了,我不會去十年二十年,最多也就是三五年就回來了。”

長公主愕然地睜大眼睛,又問道:“那你去翰林院不行嗎?為什麼要去國子監,還是在南所。”

趙安年道:“去那邊待幾年,再回京待幾年,以後若有調動,也不會再回南所。再說了,我只是想靜靜心,不要讓自己看起來那麼急功近利而已。”

長公主覺得,兒子大了,說什麼都有道理。

但其實仔細推敲,又發現他其實是在敷衍。

她不知說什麼了,就在那裡陪著兒子收拾,等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看見兒子去取掛在帳鉤上的香包,恍惚回憶起,是她帶著幾個孩子去普濟寺上香時,給他們點長明燈寺廟裡的師父贈的。

安年的是湖水綠,欣然的是藕粉色,還有承熙的是天藍色……

香包時間長了,過了一年就沒有什麼味道了,若是捨不得荷包,香料卻是要換的,可他一直沒有換,好端端地放在床頭上。

她似乎明白兒子為什麼要走了,心裡有些難過,不過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叮囑他好好照顧身體。

趙安年點了點頭,離開前還是要去一趟陸府的,他要過去辭別長輩們,還有就是和承熙、欣然說說話,免得他們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