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客人們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許多從遠處來的親戚,也都安排歇下。

陸欣然讓廚房做了宵夜,送去了浮夢園。

只見大哥哥裴善和安年哥哥圍著一處茶爐,像值夜般候在那裡。

她帶著人送了宵夜過去,一邊擺碗筷,一邊笑著道:“爹孃他們都出去玩去了,這偌大的府邸,只有大哥院子裡看似靜悄悄,實則又成雙成對,喜慶得很。”

“這邊過來,卻看見你們在這裡傻乎乎地坐著,跟值夜打更的老頭似的。”

裴善走過去,笑著道:“是剛剛有點困了。人多的時候不覺得,突然鬆懈下來,就有點睏意。”

趙安年打著哈欠道:“可不是嗎?白天跑了幾十趟,腳都不帶慢一步。現在卻覺得小腿痠得走不動路。”

陸欣然看了一眼,便道:“一會去紫薇廳吧,我叫下人抬兩盆藥浴來,你們都泡泡腳。”

“那裡的軟椅特別舒服,往後靠可以放平躺一會。然後就去廂房裡休息,我都叫下人準備好了。”

裴善道:“不了,一會要回去陪你嫂嫂。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先回去,我一夜都不回去,我怕她睡不踏實。”

陸欣然笑著道:“也好,那我讓他們去套馬車等著。”

裴善點了點頭,等欣然離開了,他才對趙安年道:“你今晚歇下吧,反正駙馬和公主殿下說不定一會也要回來。”

趙安年點了點頭,有些靦腆。

今天還是欣然主事,所以可以和他說說話。

明天以後,就是府裡的嫂嫂主事,欣然就是待嫁的姑娘,不能隨意出來招呼他了。

不過大哥成親,接下來就是妹妹了,他有了更多的盼望。

裴善看到害羞的安年,眉頭微挑,提醒道:“你見過鄭長文沒有?他那個人近幾年有些埋頭苦讀的架勢,不說超過你,卻有些在拼的勁頭,看起來是想一較高下的。”

趙安年道:“他有這個拼勁,身份和地位就會有所提高。不過說到其他的,我覺得他本末倒置了。”

裴善道:“你知道就好,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君子可以不交,小人不得不防。”

趙安年頷首道:“多謝大哥,我記下了。”

裴善又說道:“今天看見駙馬和公主特別有精神,進進出出,彷彿在張羅自家孩子的親事。我想著,他們應該會為你和欣然爭取早日成親的。”

趙安年先是一喜,隨即又道:“我還是聽欣然的,如果她想晚點成親,我們就晚點成親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那麼多年都過來了,不急在這時。”

裴善欣慰道:“這才是君子的風度,喜歡一個人,就要設身處地為她著想。這樣她的心就算是冷的,也會被你捂熱了。反之,她的心是熱的,也會被你的態度凍傷了。”

“其實,師父和師孃的三個孩子,脾氣秉性都很好,婚配上都是別人家的上上之選。我一直覺得你的身份是其次,但你的品行遠在他人之上,這才是欣然選擇你的原因。”

趙安年點了點頭,一臉贊同道:“是的。”

然後他們說了一會話,用了宵夜的裴善離開了,並沒有泡腳。

趙安年一個人也不想去了,浮夢園沒有什麼事務需要忙的,他們在錢總管的勸說下回了前院。

長輩們還沒有回來,這一晚他們似乎比兩位新人還要高興呢,連欣和都帶著出去玩了。

陸欣然只好把趙安年安排去了客院,一路上玲兒提著燈照亮,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快到客院的時候,小丫頭說肚子疼放下燈籠就跑了。

陸欣然伸手去提燈,和趙安年的手碰到一起。

她頓了頓道:“還是我來吧。”

趙安年道:“我手長一些,還是我來。”

陸欣然臉頰紅紅地縮回了手,不好意思道:“就快到了。”

趙安年道:“是啊。”

穿過前面的月亮拱門,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現在是客院,將來他們一起去的,便是他們的主院。

趙安年覺得,未來的很多很多時光,都是可以期待的。

他握住那燈籠的手一緊,另外一隻手主動牽住了欣然。

他看向她的臉,在燈光下瑩瑩如玉,美得不是很真實,就像是古捲上的美人,飄逸靈動,說不動什麼時候就在眼中淡去。

他握住的手緊了緊,說道:“欣然,明天我還想過來蹭飯。”

陸欣然繃不住笑,說道:“可你今晚都沒有離開,明天不叫蹭飯。”

趙安年也笑,高興道:“對哦,你看我,都高興傻了。”

高興什麼?

陸欣然輕輕咬住了唇,也不好意思問。

曖昧的氣息在兩人之間驟然攀升,她的手心也燙了起來,感覺到他亦是如此。

就像是貼合在一起的手心,那心臟傳來的跳動,也清晰無比。

在那月亮拱門下,陸欣然不肯往前了。

她遲疑著,定定地望著他道:“我不能再進去了。”

趙安年吹滅了燈籠,黑暗中,他輕輕抱了一下她。

然後退開來,站在一旁道:“能看得清腳下的路嗎?”

陸欣然一開始是看不清的,還被他嚇了一跳。可這會逐漸適應了,才發現她連他的輪廓都看得一清二楚,以及那雙宛如黑曜石的眼睛。

她只覺得心口被燙了一下,連忙地垂著頭道:“看得清的。”

可趙安年還是輕嘆道:“看得清的我也要送你回去的。”

陸欣然這才明白他的用意,忍不住“撲哧”地笑了起來。

趙安年紅著臉道:“你別笑了,哪有姑娘家送我回來的道理,我只是……只是想多和你待一會而已。”

他說出來,陸欣然感覺自己的呼吸都短促了幾分。

也不敢再和他玩笑,只是自己往前,說道:“那你就送我回去好了。”

“不過只能到穿堂,玲兒等在那兒,這裡是我家,你不用擔心的。”

趙安年還是有點不捨,但也知道不能放肆,便道:“好的。”

兩個人沿著道路走回去,一來一回的,看見趙安年出現的那一刻,玲兒臉上的木木的,眼神呆呆的。

那唇瓣囁嚅著,想問什麼卻問不出來的樣子,看起來可滑稽了。

陸欣然見狀,再也忍不住地笑起來。那笑聲宛如風鈴般悅耳,讓趙安年沉迷著,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也跟著笑了起來。

雖然……他也還沒明白為什麼要笑,只是覺得心裡充滿了愉悅,連呼吸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