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回房的時候,發現陸雲鴻帶著兒子已經睡下了。她站在明罩下看了一眼,隨即轉身出去。

她現在還不想睡,怕在床上翻身時吵醒他們,最後還是決定在軟塌上將就歇會。

現在的江凌不比在現代,孤寂落寞是有的。只不過她已經沒辦法和他共進退了,在這件事上,她始終覺得虧欠了江凌。

但說到感情,她覺得自己和江凌已經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了。

現在回想起過往那些,恍然如夢,像塵封在心裡的往事,已經很久遠了。

房間裡,聽見她心聲的陸雲鴻睜開了雙眼睛,漆黑的眼瞳深邃極了。

但很快,他又聽見王秀嘆息著,想到了她的親生父母和大哥大嫂。

她還破罐子破摔地想,就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她在現代又怎麼樣呢,說不定也是忙於工作無法照顧二老。

不過卻又自嘲地想,她這盆水潑的有點遠了。

陸雲鴻還是無法裝作平靜的樣子,他起床,和王秀一起擠在軟塌上,然後從後面環住了她的腰。

他有些疲倦地道:“睡吧,靠著我。”

王秀往後一靠,感覺是還不錯,總比她一個人在這裡自艾自憐的好。

於是她縮在陸雲鴻的懷裡,卻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清靜好眠。

第二天早上,裴善來告訴他們,江凌和王瑞一起出去了。

等沈家的案子一結,他們也是時候啟程了,於是王秀也叫裴善跟著去看看,最好儘快促成結案。

傍晚,裴善先行回來。

沈家的案子判了,比王秀想的還要嚴重一些,查抄家底,發配嶺南。

不過沈家在本地肯定是過不下去了,而且發配的犯人,只要表現好,也是可以恢復良籍的。

江凌幫著去處理沈家的事了,沒回來。

這一個夜晚,顯得尤為平靜。

與此同時,王林也好了起來,能夠下床走動了。對於沈家的案子,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一切都有幾位大人和王瑞商量著做主。

轉眼到了七月,計雲蔚和宋沐廷也早就離開了。

都說江南的七夕最熱鬧,王林和王瑞原本還想等過了七夕再走的,但是陸雲鴻和王秀則想盡快動身。

於是出發的日子選在了七月初二,頭一天晚上,江凌總算是趕回來了。

王秀在廚房做菜,她其實很少下廚,但誰都清楚,她做的菜很好吃。

但這一夜,陸雲鴻破天荒地把兩位舅兄帶去了城中的酒樓,揚言不醉不歸。

不過在山莊裡,他還是留下了自己的眼線,裴善、以及隨時可能會要找孃的陸承熙。

飯菜做好了,吃飯的人卻寥寥無幾。

裴善帶著陸承熙在院子裡的涼亭裡吃,花廳裡便只剩下王秀和江凌。

王秀突然想起,他們高中畢業的時候,因為擔心大學後分離,當時她和江凌在火鍋店裡,就是這樣相對無言的。

不過那個時候,更多是對即將分離的不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彷彿兩個人只是對彼此的付出做一個了結,然後好聚好散。

眼看氣氛尷尬,江凌起身,回房抱了一罈子楊梅酒回來。

他對王秀道:“可以陪我喝點酒嗎?”

王秀點了點頭:“可以的。”

江凌聽了,這才拿酒杯給她倒上。

這個時節的楊梅酒似乎特別誘人,那醉人的紅暈,還未入口,便已經暈染在了眼底。

王秀舉杯,敬向江凌。

她什麼都沒有說,江凌也只是笑了笑,便一飲而盡。

這酒不苦,入口甘甜,滋味甚是不錯。

江凌笑著道:“都說人們有機會來到古代,要如何如何?可在我看來,古人的智慧就遠超我們的想象了,單單說著楊梅酒,我在現代就沒有喝到過這麼好喝的。”

王秀聽了,也忍不住露出贊同的笑意來。

可隨即,她的眼眶溼潤了些許。

如果江凌能夠早點來,她就有伴了,那麼很多事物他們就可以一起分享,一起讚歎古人的智慧。

可是現在,像這樣愜意地吃上一頓飯的機會,不知道還有沒有了?

王秀主動滿上,她問江凌道:“你會和我們一起回京嗎?不做周陵,只做你自己。”

江凌笑了笑,隨即搖頭。

但這一次,他敬向了王秀。

兩個人再飲一杯,江凌放下酒杯便道:“我好好吃這頓飯,你好好過這一生。我們兩不相欠!我其實後悔了。我低估了你對陸雲鴻的感情。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什麼都不說,讓你安安穩穩過日子。”

王秀道:“其實現在也挺安穩的,我們沒有什麼風波。”

江凌忍不住露出苦笑,是啊,所以他覺得自己做了那麼多都是多餘的。

“如果你覺得陸雲鴻是小人也好,是君子也罷,都不影響你對他的感情。那麼答應我,回京之後就不要再查了,也不要去問任何人包括皇上。”

“前幾天我和裴善說話時,他有一句話點醒了我。他說,我們過的從來都只是一生!”

“或許是吧,所有的不圓滿,所有的遺憾,所有的不甘,通通都在重演,而我出現在這裡,彷彿就是為了眼睜睜目睹一樣,我妥協了。”

“時光荏苒,我希望多年後我再回想今日的一切,內心早已淡然。”

就像現在的你,回想起我們的過去,表現得如此平靜一樣。江凌想著,只是輕輕抿了抿唇,並沒有說出來。

王秀知道自己是虧欠他的,可這種虧欠是天意弄人,她本身無法用自己從前的感情去彌補。

因為時過境遷,她無法想象再去牽江凌的手會是什麼感覺?但她很清楚,她心裡是抗拒的。

當一個人打從心裡抗拒另外一個人親近的時候,無論他是不是曾經的戀人,現在又是否情深似海,對她來說,都只是遺憾裡的一聲嘆息,早已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王秀給江凌斟酒,真誠道:“你能想通就最好了。關於我的以後,你不要擔心。”

“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更何況,如果陸雲鴻都開始嫌棄或者傷害我了,那我就沒有必要好好對待他了。”

“愛上一個人或許很難,但想整死一個人卻很容易。你要相信,如果沒有感情,女人陰謀詭計只會層出不窮。”

江凌看到如此坦然的王秀,總算是放下心來。

他笑了笑,端起酒杯遙遙相敬,說道:“既如此,這一杯我就敬他了。”

那個他指的是陸雲鴻。

只可惜陸雲鴻不在這裡,王秀當即豪氣道:“也好,那我代他飲了。”

話落,她一飲而下。

而此時,在她看不見的時候,江凌眉眸黯然,心口一痛。

當他也跟著飲盡杯中酒時,他知道,自己的心也在這一刻徹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