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把飯蒸進鍋,再出屋時,看到的就是滿地果殼,還有個正蹦躂起勁的小奶崽。

她有點哭笑不得,只好攔腰托起閨女,朝小屁股上拍了下,又去招呼屋裡。

“老大媳婦,老二媳婦,快出來把腳丫味的花生收了,再曬下去,有個搗蛋鬼可是要忙活壞了!”

小糯寶抻著小脖頸,笑得搖頭晃腦,還挺驕傲。

看看這地上的果仁啊,全是她拿腳趾豆“剝”的,肯定給嫂子們省了不少勁!

李七巧眼裡有活,撿好花生仁,不用馮氏再吱聲,就直接拿去學堂前找磨盤去了。

磨碎、過篩、醒漿、做滷水……婆媳三人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白花花的豆腐可算是成型了。

花生豆腐可比黃豆制的,要滑嫩細膩許多,光是用勺子輕拍一下,整大塊豆腐,就嫩得直盤子裡打晃。

全家聞著這香味,都有點想流口水了。

姜豐虎上手戳了下,便嘖道:“娘,這還真比咱平時吃的豆腐滑溜,咋跟妹妹的小臉蛋似的,讓人想咬一口!”

李七巧一把拍開他黑手。

“去去去,就你還想咬糯寶小臉?我看你是又欠撓了。”

“嘿嘿,就那麼一說嘛,我哪裡捨得。”

馮氏聽了不由哼笑:“行了別鬧,咱抓緊燉豆腐吧,不然屋裡那小饞貓好等急了。”

李七巧笑聲應下,這就吩咐著姜豐虎洗鍋生火,又把另一邊的八寶飯,盛了出來。

花生豆腐不宜久燉,馮氏先做了個甜豆腐腦,又切了些豬肉,弄了個肉沫燉豆腐。

餘下的則裹上蛋液,放到油裡煎了下,外酥裡軟,刷辣醬或是撒白糖,憑著各人口味去吃。

小糯寶捧著碗甜豆腐腦,低頭直瞅,這下可算知道,啥叫白如凝脂了。

她小嘴剛湊上去,一個吸溜,豆腐塊就滑進了口中。

豆腐軟嫩無比,都在嘴裡打滑哧溜,小糯寶幾乎不用嚼,抿上兩口便化開了,簡直唇齒生香。

小傢伙連著吃了兩碗,又拿白糖拌了些八寶飯,吃得小嘴可甜。

飽了後,就抱著圓滾滾的肚皮,倚在馮氏的膝蓋上,想打瞌睡了。

夏日裡,就連吹過的風絲,都是裹著熱氣的。

馮氏熱得直扯衣襟,翻出剛買的涼蓆,把小糯寶放上去躺。

姜豐年也拿了把蒲扇,輕輕扇在妹妹身邊,怕給這小心肝熱出痱子。

“呼呼~”天兒雖燥得慌,可有了娘和哥哥照顧,小傢伙睡得倒也香甜。

在微微鼾聲中,馮氏和姜豐年唸叨著豐澤,小聲嘀咕起來。

“也不知老三和蕭公子,現在身在何處。”馮氏眉眼閃過憂色:“娘是既希望他倆能守住府城,但又怕他倆……真和韃子遇上,這兩天夜裡時常想著,有時都睡不踏實。”

盼著兒子能夠成事,可又生怕他會傷著分毫。

為母之心,正是如此,馮氏難免煎熬。

姜豐年這做大哥的,也是一樣,他思忖著安慰道:“娘,豐澤和蕭公子都離家六七日了,估計去京城報信的人早就到了,算著時日,朝廷也該派人到府城,只要朝廷的兵將到了,他倆也就能回來了。”

“但願吧。”馮氏想再說點什麼,又怕一語成讖,只好嘆氣搖頭。

姜豐年心裡也很焦灼。

不過當目光落在糯寶臉上時,他神色又莫名一鬆。

“娘,不怕,咱家不是還有妹妹嗎,只要有糯寶在,就算遇到天大的事,咱家人都能逢凶化吉!”姜豐年語氣堅定起來。

這話像是顆定心丸,馮氏聽了也不由舒了口氣。

她對著糯寶光滑的小腦門,連親幾下,眼裡露出希冀:“是啊,咱家有這寶貝疙瘩在,娘就啥都不用怕……”

……

眼下,不光是姜家掛心著姜豐澤,豐澤和蕭蘭衣這邊,也同樣惦記著家裡。

他們二人,早已到了遼東營。

此時,已召集到了二百多箇舊部,就宿在原來的營地,安排著提防韃子的事宜。

遼東營舊部中,還剩一個指揮使,兩個營頭,餘下的都是營兵。

姜豐澤看著一臉滄桑,瘸了半條腿的指揮使,敬佩之心油然而起。

他看了眼府城輿圖,便拱手道:“劉指揮使,依舊還像昨天那樣,麻煩您帶人去守著兵械庫,再派些人手去府城要地巡邏。等入夜後,你們便回來歇息,換我和蕭蘭衣去接替。”

難得能被重新召集,眾人認過蕭家信物後,都熱血沸騰,終於又能為黎民蒼生出一份力了!

劉指揮使更是不含糊。

早早就發誓,即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守住府城。

安排完後,姜豐澤稍輕鬆了些,坐在營地的伙房旁,目光朝著大柳村的方向望去。

“咱倆出來這麼久,娘肯定要擔心了。”

“也不知,妹妹在家吃好喝好了沒,白天有沒有陪她玩的。”姜豐澤溫聲咕噥著。

平日裡,看護糯寶和春哥兒最多的,就是姜豐澤和蕭蘭衣二人了。

不過當然,春哥兒只是捎帶看的,小糯寶才是他倆的心肝肉。

現下出來不多日,別的倒還好說,唯獨想念妹妹太甚,最讓姜豐澤受不了。

蕭蘭衣在姜家留宿多日,早就把自己,當成半個姜家人。

他抓著長靴,往地上磕著石子兒,也悶悶道:“嗯,糯寶也該想咱們了,等回去時,多給她在府城買點小玩具。”

“還有你娘,看咱倆還不回去,夜裡多半要睡不好了,唉。”

想起姜家人來,蕭蘭衣就把下巴搭在膝上,心裡有些酸酸的。

好在,這六七日來,府城一切還算太平。

姜豐澤參軍幾年,經驗算足,並沒選擇冒進,在未察覺到韃子蹤跡後,便決定不到處亂搜。

而是安排人手,守著府城的糧倉、錢莊和兵械庫,保住這幾處要地,等著京城來人增援就好。

想到再守個一兩日,朝廷興許就能來人,到時候他們也可踏實了,倆人又稍稍輕鬆幾分,這便滾在一起,玩著摔跤打鬧的老把戲。

其他的營兵們,看著他倆,一邊抽著最便宜的旱菸,一邊羨慕地感嘆。

“還得是年輕人啊,昨日巡了一夜,今日倒還能有勁鬧騰。”

“嘿嘿,咱們都是老胳膊老腿了,不中用嘍。”

“這倆小年輕是好樣的,不過咱老歸老,但也不能懈怠,真遇上韃子,可不能殺的比後生們少啊。”

眾人說笑了一陣,到了肚子餓時,又生起火來熬了些稀飯。

再配上水煮野菜、蘿蔔乾子,就是這些遼東營舊兵的一餐了。

姜豐澤和蕭蘭衣誰都沒有矯情,拿出最後的乾糧分給大家,然後就抱著稀飯,就著野菜,和大夥一塊吃得噴香。

水足飯飽之後,蕭蘭衣正想和眾人,閒嘮些大柳村的趣事,再炫耀一下小糯寶。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一聲大喊,卻忽的打斷了他們。

“兄弟們,咱指揮使發現韃子賊窩了,正帶人過去抓呢,讓我回來喊人手!”

姜豐澤和蕭蘭衣對視一眼,心頭不由一沉。

不好!

敵情未明,就帶了二十幾人,怎能貿然前去!

蕭蘭衣焦急起身:“劉指揮使久沉寂於此,太想上陣殺敵,真是冒進了。快,兄弟們快跟我二人一起,先去找劉指揮使!”

大夥趕忙帶上佩刀,齊齊跟上,一個也沒有慫。

此時的蕭蘭衣卻哪知道,那韃子隱匿多日,早就聚了有上千人。

現下,劉指揮使已被斬於刀下,四肢皆斷。

而韃子那邊,正鋪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餘下的人,朝這邊送上性命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