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箕坐於地,盯著袁熙道:“公子可是要興復漢室?”

袁熙見面前神色肅然的趙雲,心中嘆息,這個亂世,終其一生,能始終堅持抱負的,又有幾人?

但他現在卻不能給趙雲承諾。

趙雲見袁熙沉默不語,本來頗為期待的臉上,神色漸漸暗淡下來。

袁熙突然開口道:“趙兄,怎麼才算興復漢室?”

趙雲一怔,正當他以為袁熙要說服自己的時候,卻聽袁熙道:“趙兄可曾種過田?”

趙雲答道:“小時種過。”

袁熙聽了,說道:“我口拙,如果明日收麥時候,趙兄可過來看看,當可明白我想說什麼。”

趙雲滿腹狐疑,但還是點了點頭,他見袁熙精神疲憊,知道其傷勢未好,起身告辭出去了。

過了一會,吳昭端著放了兩碗粥的木盤走了進來,她見屋裡只有袁熙一人,愣愣道:“趙將軍走了?妾多熬了一碗……”

袁熙聽了笑道:“你吃了便是。”

吳昭一聽,低頭道:“這怎麼行,府裡的糧食不多了。”

這兩日袁熙昏迷,府裡僕婦忙不過來,麴義便讓她照顧袁熙,好在以前她照顧父親,也做過這些事情,倒是應付了過來。

不過讓她驚訝的是,整個府中,卻只有寥寥幾袋存糧,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挺下人說,這位袁熙公子,作為北新城守,竟是把城裡的糧食集中放於城內糧倉,每日均分給城裡百姓,所以即使是府中,也沒有多餘的糧食。

也因為如此節省糧食,城主府中僕人極少,大部分的雜務,都是袁熙的親兵孫禮等人做的。

所以這幾日可把吳昭累得不輕,但想起還要想辦法拿回父親的藏書,她還是咬咬牙堅持了下來。

袁熙見她面色糾結,還以為她捨不得吃粥,便笑道:“無妨,等明日收了城外的麥子,至少這個冬天,這城裡的人都能好好過了。”

他拿過一碗粥起了起來,示意吳昭自己拿另外一碗,吳昭無法,只得端起碗來,小口喝著。

袁熙見吳昭心事重重,只道她思念家鄉,出聲道:“你放心,既然你救了我性命,這個恩情我說什麼也是要還的。”

“等過些日子,我會回鄴城一趟,到時候我會讓人把你送回家鄉。”

吳昭覺得自己本應高興才是,卻不知怎麼心中有一絲失落,面有糾結之色。

袁熙卻是會錯了意,說道:“你還想著當日和你一起被擄掠來的女子?”

他嘆了口氣,“我一開始也很糾結,這些女子要由我婚配給兵士,便會多出數百死士。”

吳昭沒想到袁熙如此光棍地承認,低頭道:“我們本就是被公子所救,身不由己,沒有說話的資格。”

袁熙聽了,笑道:“嘴上這麼說,你心裡怨氣一定很大。”

“你是不是覺得,我和那當初縱兵擄掠百姓女子的董卓,並無不同?”

吳昭輕聲道:“公子勿妄自菲薄,一個救人,一個害人,怎能相提並論?”

袁熙搖頭道:“你的神色可騙不過我。”

“對了,明日收麥,城中願去的皆是管飯,包括那些女子也一樣。”

“剛才我也和趙兄說了,到時可去看看,也許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吳昭聽了,輕輕點了點頭。

袁熙見吳昭雖然面貌被毀,坐姿卻異常優雅,身體曲線被襦裙襯托地凹凸有致,心中一動,說道:“你是雒陽本地人士?”

“原先在誰府中?”

吳昭心中一跳,連忙說了個小官名字,她心道這人是袁熙兒子,只怕也在雒陽呆過,難不成自己露出馬腳了?

沒想到袁熙只是哦了一聲,他穿越過來時已經身在鄴城了,再早前的記憶都已經模糊的很了。

吳昭卻是心思百轉,此時是個大好機會,要是拿不回父親遺物,只怕以後也沒有機會了。

她開口道:“妾那位主人,喜好收藏書籍,當時匈奴賊兵入城,將妾主人殺死,連帶一些珍貴書籍一起搶走。”

“其中有些還是孤本,今為將軍所得,不知道將軍如何處理?”

袁熙聽了,笑道:“你倒是有趣,還能惦記這些。”

吳昭輕聲道:“有些書籍,價值難以用金錢衡量。”

袁熙嘆道:“可惜獨獨不能當飯吃。”

“那些書籍,我前幾日便讓董先生看過,確實有些頗為稀有。”

吳昭聽了,忙問道:“那公子如何處置?”

袁熙不假思索道:“我準備帶回鄴城,送人做個人情,或者賣了換錢。”

吳昭聽了,再也忍不住道:“怎麼如此,這些都是極為珍稀的東西啊!”

她心裡在滴血,父親給他的藏書四千多卷,大半都在她被擄走時,或毀壞,或下落不明,只有幾個箱子裡面,最為珍稀的數百卷帛書被留了下來。

她在目的,就是想法設法將其拿回來,不然她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父親?

而袁熙竟然說要賣掉?

她結結巴巴道:“那些書籍,很多都是孤本,若是散佚了,可是天下文人的損失!”

袁熙聽了,點頭道:“你說的不無道理,我讓識字的人抄錄幾份,不就不是孤本了?”

吳昭目瞪口呆,還可以這樣?

“那可是原本......”吳昭還在堅持。

袁熙卻道:“原本的價值,在於有人願意花大價錢購買,而我卻只要上面的文字就行了。”

“書籍之貴,在於上面的知識,與原本無關。”

“也正是因為有這種想法,知識才不能廣為流傳,百姓無法得窺。”

吳昭無語,道:“公子和我認識計程車人,很不一樣呢。”

袁熙笑道:“這倒是,不然的話,我根本不會在北新城。”

吳昭看著袁熙身上的傷,沉默了。

過了一會,她猶豫道:“如果我能幫將軍謄寫抄錄,是不是將軍能給我些原本?”

袁熙聽了,驚訝道:“你還識字?”

吳昭點了點頭。

“識得多少?”

“應該算不少。”

袁熙聽了,思索一會,笑道:“識字的人,怎麼可能是一般僕婦。”

“女郎只怕身世不一般吧?”

吳昭聽了,一陣驚慌,連忙掩飾道:“妾跟著丈夫識得些字,只是丈夫早亡。”

吳昭說到這裡,不禁神色暗淡。

袁熙聽了,嘆道:“夫人也是命運多舛,也罷,夫人只要幫我做些事,那些書我便贈予夫人,又有何不可?”

吳昭一喜,忙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