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破防了。

可惡的商人!

太罪惡了!

地富反壞右,一個都別想跑掉!

就讓我代替百姓,懲罰你們吧!

他感到嘴唇有些乾澀,“甄家五個女兒,人人這麼多嫁妝?”

張氏啞然失笑:“怎麼可能。”

“老身可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因為甄家的未來,全賭在公子身上了。”

袁熙心道這才算稍微合理些,要真是每個女兒出嫁都能拿出幾億錢,只怕甄家早就被諸侯滅了。

說來兩方聯姻,也確實是各取所需。

甄家需要一棵大樹,袁熙需要甄家商路的人脈渠道。

雖然這樁婚姻摻雜了太多因素在裡面,但天底下又有哪樁婚姻,是完全純潔的呢?

說起來,又怎麼定義所謂純潔的婚姻呢?

袁熙覺得很滿意,這就夠了。

張氏將袁熙迎進去,兩人相對而坐,張氏說道:“聽說公子不日便要啟程,前往青州,兵兇戰危,有什麼需要甄家做的?”

袁熙想了想,說道:“甄家目前要做的是,開啟海上的商路渠道,先建造出一支海船船隊。”

“先暫定以冀州渤海郡為起始。”

“往北如果攻滅公孫瓚,幽州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樂浪數郡,皆可有港口經營。”

“將來打下青州,往南就是東萊郡,我已經和長兄談好,拿下了港口。”

“再往南便是徐州,只要打通這三地,便可以控制長江以北的商路。”

這才是袁熙的計劃,將來他明裡透過甄家商路行商,暗裡建造戰船,控制沿海諸郡,以海制陸,方是他想出的計謀!

彼時沒有京杭大運河,陸路、又多有敵對勢力騷擾,變數太多,運輸極難,只有依靠海路,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運糧運兵!

張氏思忖道:“冀州前面,擋著青州和徐州,青州黃巾眾多,徐州如今剛停戰,從琅琊國過去倒是可以,但是徐州向來和冀州敵對,要是扣押我們船隻怎麼辦?”

袁熙道:“夫人放心,這幾個月徐州就要易主,到時候徐州和冀州的關係,應該會有所改變。”

他這麼說是有憑據的,劉備這個人前期喜歡守成發育,進攻意識不強,當了徐州牧之後,也是一直在試圖和袁紹改善關係。

張氏聽了,應道:“公子既如此說,必然有道理,老身照做便是。”

袁熙奇道:“為何夫人如此相信我?”

張氏有些驚訝:“公子不知道,自己的名聲已經在鄴城,乃至冀州傳開了?”

袁熙這些日子一直在跟田豐處理蝗災事務,沒有留意鄴城中的訊息,心道難道出了什麼事?

張氏一番解釋,袁熙才明白,自己在幽州徐州的所作所為,突然之間在鄴城士族之間傳開了。

擊敗南匈奴和白馬義從,打退徐州軍,救出曹操一家,大致是這樣沒錯。

但傳言有些部分卻離譜得很。

在傳言中,袁熙不僅運籌帷幄,而且打仗時都是袁熙單騎衝入敵陣,陣斬敵方大將,一力奠定勝勢的!

甚至有傳言他一人對戰徐州軍四名大將,將其全部擊退擊殺!

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兇虎!

袁熙目瞪口呆,這也太離譜了吧?

這八成是袁譚讓手下士族給自己造的勢,但你要不要吹的這麼離譜啊?

怪不得袁尚這些天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仇視,這是讓他深切感受到威脅了啊。

雖然這是先前和袁譚商量好的造勢之策,但袁熙真的很想說,我現在有些後悔了,我想低調發育啊!

將來我在戰場上被人針對怎麼辦?

想到將來戰場上,自己可能被敵方大將重點照顧,袁熙就有些不寒而慄。

這外號更是誇張,誰這麼有才,自己和老虎結緣了?

隱虎不夠,還來個兇虎?

算了,回家抱小白虎去。

想起來,袁熙想要吳昭恢復身份,給她一個名分,但吳昭一直不願意,很大原因是覺得自己剋夫。

有次她晚上逼急了,說自己只要不嫁,就不會克袁熙。

袁熙也不好和她解釋這些都是些無稽之談,只能慢慢來了。

張氏不知道袁熙此刻閃動的念頭,兀自說道:“公子現在在鄴城中聲名日盛,時人皆贊虎父無犬子。”

“但老身擔心,袁三公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算算時日,袁府早應給到甄府納彩,但到現在,還沒有訊息。”

袁熙知道,這八成是劉氏在後面搗鬼,因為六禮要父母都同意才行。

尤其婚書劉夫人要親籤,她要是拖著,自己真的沒有什麼辦法。

實在不行,逼到最後,自己也只能先想辦法過繼,到時候袁基這一支都死絕了,嫁娶就都是自己說了算了。

他沉聲道:“此事暫時等我回來再說,我這次想問夫人,我暫領了涿郡太守,甄堯郎君要不要隨我去?”

“但幽州到處都有公孫瓚兵馬,我不能保證絕對安全。”

張氏猶豫了下,甄家現在的男丁,除了早逝的兩個兒子留下幼子外,就只有甄堯一人成年。

要真出了事情,她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甄逸?

看張氏猶豫不決的樣子,袁熙雖然覺得這是人之常情,但是貌似張氏在商業上頗有見解,但到了家族前途上,就有些缺乏決斷了。

他正耐心等著,卻聽側門屏風後面咳嗽一聲,有道清麗的聲音響起。

“妾有一言,想說與阿母。”

張氏微一猶豫,說道:“宓兒可出來相見。”

袁熙心道原來甄宓早就在一旁聽著了。

不出片刻,甄宓俏臉微紅,低著頭緩緩走了出來,向袁熙行禮道:“見過公子。”

她今日穿了條大紅襖裙,上短下長,窄衣大袖,旋襟裙襬拖在地上,如同燕尾一般,襯托著她的身材越發苗條動人。

袁熙心道甄宓還真喜歡穿紅啊,當下還禮道:“見過女郎。”

甄宓坐到張氏側後,出聲道:“妾有些想法不吐不快,還望阿母准許。”

張氏點頭道:“你儘管說。”

她苦笑著對袁熙解釋道:“說來慚愧,甄家這幾年的事情,宓兒多有主意。”

“只因甄家男丁多早逝,只能暫時靠未亡人和孤女掌家,實在是愧對列祖列宗。”

袁熙點頭道:“女子未必不如男,夫人自謙了。”

甄宓聽了,眼睛有光芒閃過,輕聲道:“謝公子誇讚。”

她也不猶豫,當即道:“依妾之意,三哥要儘快走,最好這幾日就動身。”

此話一出,張氏驚訝起來,袁熙卻是抬起頭來。

甄宓直截了當道:“因為三哥已經成了甄家和公子的軟肋。”

“三哥在三公子手下做掾屬,隨時都可能被派往更危險的地方,更可能被以此作為條件,要挾甄家和公子讓步。”

“所以三哥現在的處境,已經是在拖甄家和公子的後腿,必須要儘快離開。”

“不然的話,三哥很可能會成為兩位公子相爭的犧牲品。”

“阿母,今日公子為此來,就是為三哥指條名明路,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幽州再危險,起碼不會被人揹後捅刀子。”

“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公子去青州打仗,鄴城之中再無人牽制三公子,只怕三哥危矣!”

袁熙聽了,讚道:“女郎聰慧,我來便是為此。”

張氏汗流浹背,當下拜道:“老身愚鈍,這才警醒過來,還望公子相救。”

袁熙點頭道:“大家如今都在一條船上,甄家平安,於我將來的基業息息相關,我斷不會見死不救。”

“夫人既然同意,我回去便下徵召令,將甄兄調至涿郡容城做縣令屬丞。”

甄宓也拜道:“如此有賴公子,甄家會盡快北遷,遠離鄴城。”

袁熙奇道:“世家都是兩頭下注,就像荀諶在袁氏,荀彧在曹操,各為其主,大家也都能接受。”

“為何女郎獨獨對我下重注?”

甄宓輕聲道:“話雖如此,但作為主公,肯定心裡不舒服吧?”

袁熙心道也是,除了劉備寥寥幾人,別的分頭下注的家族,結果還都不怎麼好。

表面上主公要大度容人,私底下會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他沉聲道:“人不負我,我必不負人。”

甄宓聽了,展顏一笑,“公子這話,妾一定記住。”

甄宓容顏如此奪目,以至於袁熙產生了一剎那間的恍惚。

十六七歲的少女,豆蔻年華,芳華正茂,還是處於人生中最美好燦爛的年紀,卻已經要為家族考慮前途了。

他也不會矯情的,去問甄宓嫁給我是不是受委屈什麼的。

他雖然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但甄宓嫁給自己,自己便一定會證明,這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他起身道:“既如此,我便告辭了。”

張氏出聲道:“宓兒送送公子。”

兩人並肩走在府道中,丫鬟們遠遠跟著。

甄宓突然原地轉了個圈,裙裾飛揚起來,像一朵風中的荷花,“公子莫怪,本來這是不合禮節的。”

“我們家沒有什麼規矩,阿母又寵著我,伱要是覺得不好,下次我便守禮相見。”

袁熙搖搖頭,笑道:“不,這樣就挺好。”

“人生於天地間,追尋自由自在是天性,何必要束縛自己。”

甄宓嘻嘻笑了起來:“前些日子,聽公子講幽州的事情,妾真的想親眼看看呢。”

袁熙也笑道:“幽州可不比冀州安全,你就這麼相信我?”

甄宓踮起腳蹦了幾步,回頭道:“公子救了家姐,又拒我做妾之議,沒有乘人之危,是個君子呢。”

袁熙心道不,我是禽獸,你不知道而已。

甄宓張開雙臂又轉了一圈,廣袖烈烈作響,頭的金鳳步搖彷彿要飛起來,“這個深宅大院妾呆夠了,若嫁了公子,當然是公子去哪裡,妾跟著去那裡。”

袁熙看著甄宓光彩奪目的笑顏,心道還真是個不知道愁滋味的小姑娘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