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其實不知道,這正是袁熙精心尋找的時間點。

後世歷史,袁譚打下了青州後,被任命為青州都督,袁紹為了避免其和袁尚相爭,便讓其過繼給了去世的袁基。

如今袁熙要做的的,就是代替袁譚這個位置。

雖然過繼之後,受袁家支援會少上不少,而且名義上還是要服從袁紹這個家主,但是大義名分上,卻少了很多限制!

所以袁熙覺得,現在半年前後,便是自己過繼的最佳機會。

後世袁譚被過繼的時候,正是袁家佔有北方四州,形勢一片大好,所以袁譚即使被過繼,北方形式也不會發生大變,事實證明也是如此,只要有袁紹壓制,袁譚也掀不起什麼浪花。

但千算萬算,袁氏官渡兵敗,兩年後袁紹又提早去世,導致袁家兩子相爭,局面失控。

而現在的局面,是袁氏只佔據兩州,尚且離不開袁譚,還需要他其領兵攻伐。

此時曹操也並沒有佔據五州,還在苦苦對抗呂布,尚未對袁家造成威脅。

所以當前的時機視窗,對袁熙來說是非常理想的。

於是在袁熙的授意下,袁譚的親信開始散播各種流言,其中不僅有抬高袁熙名望的,還隱隱夾雜著一個袁氏非常忌諱的傳言。

當年袁基之死,袁紹到底有沒有嫌疑?

這謠言在鄴城越傳越烈,袁紹很快坐不住了。

他必須要做些事情來澄清。

如今座上,袁紹看著袁熙,心中舉棋不定。

袁熙有可能進來成就遠不止於此,這時候把他推離袁家,到底是好是壞?

過繼的藉口也有了,袁尚收集了袁熙在北新城拿袁家發誓的言論。

這已經算是不孝,但事情可大可小,其實追究起來,也根本不算嚴重。

畢竟士族都明白,這東西都是表面功夫,雖然說得好聽,沒幾個人能做得到的。

主公需要的是屬下的忠義,而不是孝道,士族要是光顧著家族,自然對主公不能完全盡忠。

後世姜維棄魏投蜀,魏國拿他母親要挾投降,姜維直接回信說不能盡孝,也未見當時士族敢說什麼。

說到底,士族也不過是表裡不一,見風使舵罷了。

但袁紹顧慮不止於此。

因為袁熙的身份經歷和袁紹太過相似,袁紹對袁氏家族造成了多少傷害,自己心知肚明。

袁熙真要是應驗讖語之人,怎麼辦?

所以袁紹遲遲難以下定決心。

袁譚和袁熙低頭伏在地上,見袁紹一直不發一言,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袁紹回過神來,出聲道:“你們先起來吧。”

袁熙鬆了口氣,這才抬起頭來。

袁紹轉向沮授道:“公與,如今青州情況如何?”

沮授側過身來,將青州數戰的情況說了,最後道:“眼下除了青徐之間的泰山賊,青州大部已經平定。”

“泰山賊輕易不出他們的地盤,只要我們不去招惹他們,應該暫時不會對北海等郡不利。”

一眾謀士聽了,紛紛恭賀袁紹。

數年前公孫瓚還是北地四州霸主,如今冀州青州都已經佔下,公孫瓚大半江山已經沒了!

袁紹滿意地點點頭:“好!”

“我準備來年開春,調動冀州全部兵馬攻打易京,和公孫瓚決一死戰!”

“但在這之前,對於曹操呂布在兗州相爭之事,我想聽聽諸位的意見。”

逄紀首先開口道:“曹操怕是支撐不住了。”

“我聽說他派遣程昱去了東阿,將數城的人殺死,製成肉乾充作軍糧。”

這話一出,在場諸人皆是露出不豫之色。

尤其是程昱,他本身就是東阿人,在自己家鄉做這種事情,顯然已經是根本不在乎什麼人倫綱常了。

田豐沉聲道:“曹操此人兇毒,不得不防。”

審配不以為然道:“都淪落到吃人了,有什麼可怕的?”

“倒是呂布頗讓我驚訝,據說其提前屯了糧,幾乎沒怎麼受蝗災影響,雖然被曹操擊敗了幾次,但糧草尚足,反而是曹操快支援不住了。”

郭圖出聲道:“吃人肉的事情,極為影響袁氏聲名,他要這樣下去,我冀州也不好交代。”

許攸出聲道:“曹操不能滅,呂布和主公有隙,若其擊敗曹操,必然威脅冀州!”

“還望主公援助曹操兵員錢糧,讓其對抗呂布,我軍來年才能放心攻打公孫瓚。”

辛評冷笑道:“主公早已經提過,只要他將家眷懂送來鄴城,便送兵過去,但是其冥頑不靈,寧願吃人肉也不答應。”

眾人都沉默了,把家眷送入鄴城,就等於是做人質,曹操不願意,也是人之常情。

眾人紛紛議論,袁紹也是拿不定主意,他當初按照袁熙所說,曾派人去找曹操,說其送一半家眷來鄴城。

曹操困難時,曾經也心動了,但其後數次擊敗呂布,讓其看到了曙光,所以此事又擱置了下來。

他看向袁熙,說道:“顯弈有什麼想法?”

這一下人人側目,袁紹沒有問袁尚,也沒有問袁譚,而是直接問了袁熙!

袁熙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出聲道:“我願意去鄄城一趟,想法說服曹操。”

這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袁紹環視一眾謀士:“顯弈膽子倒是很大,你們誰願意和其一起去啊?”

一時間席上都有些沉默,最後一個聲音道:“老夫願意。”

眾人一看,竟然是田豐。

田豐因為最近和袁紹意見不合,屢屢頂撞,導致袁紹很不喜歡,眾人心道田豐這是要急於立功,挽回地位?

袁紹想了想,說道:“此事過幾日再提,此次青州大捷,乃是值得慶賀的大事。”

“來人,設宴!”

接風宴一直喝到天色漸晚,袁熙被人頻頻敬酒,無法推脫,被迫喝了不少酒。

雖然米酒不容易醉,但是架不住過量,他好不容易撐到酒宴散席,暈暈乎乎起身往回走。

兩名侍女扶著他,剛轉出了長廊,就見吳昭帶著另外一名侍女等在外面。

先前兩名侍女知道吳昭是袁熙貼身侍女,只得一臉遺憾地將袁熙交給對方,轉身離開。

袁熙暈乎乎看著吳昭,笑道:“你來了?”

他腳步一踉蹌,差點摔倒,吳昭和那名女子連忙將其扶住。

吳昭心疼道:“伱怎麼喝這麼多?”

袁熙擺擺手道:“沒辦法,你扶我到那條活水旁。”

兩女扶著袁熙,袁熙跪在小溪旁,用力一扣嗓子,把胃裡的酒連帶不少食物都吐了出來。

他感覺腦子清醒了不少,嘆道:“真是浪費糧食。”

吳昭嘆道:“你又何必如此,回去休息一晚上不就行了?”

袁熙搖頭道:“喝多了腦子會麻木,我還要放著很多事情。”

他感到扶著自己手臂的那名侍女手一緊,扭頭看了看,發現其臉上畫了很重的妝,其眉目有些熟悉,疑惑道:“你……?”

吳昭趕緊道:“回屋再說。”

回屋袁熙洗了幾把臉,又喝了兩杯熱茶,腦子這才完全清醒過來,驚訝地盯著甄宓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甄宓一邊把臉上塗得亂七八糟的濃妝擦掉,露出那令人驚豔的容顏來,一邊小聲道:“我就是想來看看,公子是不是還活著。”

等袁熙聽甄宓說,做了好幾次自己死掉的噩夢,啞然失笑,“女郎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

“不過老夫人要是知道你在這裡,只怕又要怪罪我了。”

甄宓低頭輕笑:“公子不是說人人都可以追求自由嗎,我想見你,就來了呀。”

袁熙見甄宓跪在席子上,身材窈窕修長,笑靨如花,即使穿著粗麻的僕婦衣服也掩蓋不了功人風華,猶如白雪天地中含苞欲放的紅梅一般。

他微笑道:“女郎倒是還記得我的話。”

甄宓面上微有得意之色,“公子說的每一句話,妾都記得呢。”

“就像那次公子做的糖糕一樣,讓人回味,不過我回去做了好幾次,也總找不到那種味道了。”

袁熙微笑:“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做給你吃的。”

甄宓臉上一紅:“公子的話我記住了,哎呀。”

她突然反應過來:“我聽著公子進城,想來見公子一面就回去,結果等了許久,只怕阿母一經發現了,正發脾氣呢。”

“我要走啦!”

袁熙也笑了起來,叫屋外的吳昭進來,說道:“你送甄家女郎回去。”

吳昭點了點頭,見甄宓依依不捨和袁熙告別,便送其到了後門,那邊甄家馬車已經在那裡等著。

吳昭道:“女郎稍等,我再去叫一輛馬車來。”

甄宓笑道:“哪有那麼麻煩,姐姐陪我一起坐車回去,我再讓人送你回來,不就行了?”

吳昭聽了,覺得這倒是方便,便跟著甄宓上了馬車。

馬蹄在鄴城街道上得得做聲,甄宓突然轉過臉來,說道:“姐姐,你到底和公子什麼關係啊?”

吳昭被甄宓突然一問,頓時心裡一慌,說道:“我只是公子婢女而已。”

甄宓上上下下打量著吳昭,懷疑道:“你騙人。”

“我雖然足不出戶,但是並不傻呢。”

吳昭心道年輕真好啊,曾幾何時,自己年輕時,對喜歡的事物,也有著獨佔的慾望。

她低聲道:“無論我怎麼樣,也是不過是一個外人,公子是屬於你的。”

甄宓聽了,輕笑出聲:“姐姐會錯意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將來即使是嫁給公子,我也很可能不能跟著他回幽州,只能呆在鄴城,日復一日等著他歸來,經過短暫的聚首,然後再次分別,就像我四姐那樣。”

“所以我很羨慕,姐姐能跟在他身邊,我只是想聽聽,和他在一起時的開心事情。”

“這樣如同我變成了姐姐,和公子一起度過了那些時光,也能分享到同樣的喜悅呢。”

吳昭不禁動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