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饒一死,在太行山尚有家眷的黑山兵也放下心來,主將都死了,這樣也不會牽連到他們在黑山的親人,於是紛紛丟掉兵器投降。

當然,也有一些死硬的黑山將領兵士想要逃走,但他們避開了趙雲,卻避不開尾隨而來的太史慈。

太史慈和趙雲聯手追射四散逃走的黑山賊,不久之後黑山賊便全面崩潰,跪地投降。

趙雲讓人清點人數,發現黑山賊戰死連帶被俘的,有五六千人,驚訝地對太史慈道:“子義竟然殺了他們這麼多人!”

太史慈搖頭道:“我遇到他們的時候,便只有七八千人,我也只滅了千多人而已。”

趙雲更加驚訝:“不說這一支有兩三萬人嗎?”

“難道其他一萬多人都被麴義殺了?”

兩人沉吟起來,袁熙也就帶了數百騎兵趕去,斷然不可能將黑山大軍擊潰,那隻能是北新城的麴義做的了。

滿打滿算,麴義能動員的也就兩千多兵,就這能把白饒兩萬大軍擊潰?

兩千先登死士還差不多!

要知道,白饒可是黑山賊中揚名多年的將領,絕對不是一觸即潰的草包。

兩人滿腹狐疑,等押送黑山軍俘虜回到北新城後,才從麴義口中瞭解到黑山軍崩潰的來龍去脈。

兩人和麴義大眼瞪小眼,還能這樣?

以後遇到黑山軍,只要公子振臂一吼,那還要打什麼仗?

麴義見到袁熙時,把心中疑問提了出來,袁熙解釋道:“對方下次便會有所防備了。”

“畢竟我們只是造謠,黑山軍才是精研太平道多年,還有許多黃巾軍留下的方士相助。”

“而且這種法子也是傷人傷己,對方未必不能用這種法子對付我們。”

“想要獲得兵士擁戴,必須要多管齊下,單純依靠太平道的讖語唬人,不是長久之計。”

郭嘉在一旁聽了,讚道:“難得公子如此清醒,這也是我想說的。”

“此戰過後,我會好好想想,怎麼將太平道的讖語進行改動,將反噬降到最低。”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太平教篤信的這套東西需要太平經的教義支撐,對北新城來說,沒有明面上的大義作為藉口,很難完全掌控。

不管怎麼樣,袁熙用意料之外的微小代價,擊敗了這支黑山軍,這意味著他們節省了大量的時間,去做下一步的謀劃。

袁譚袁尚那兩路,應該還在和黑山軍對峙,就是開戰,一時半會也分不出勝負。

郭嘉出聲道:“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直接趕回易京,一個是去中路支援公子長兄。”

袁熙低頭思索了一會,“我想趕回易京。”

郭嘉聽了,面露讚許之色,“這是要速戰速決了。”

“這法子的好處是,如果趕回易京,在短時間內擊敗公孫瓚,黑山軍自然便會退兵。”

“但如果久攻不下,袁譚公子又抵擋不住中路黑山軍,易京的冀州兵便反而會陷入兩邊的包圍。”

“關鍵在於,公子能否有把握,在短短數天內擊破易京?”

袁熙想到臨走時和袁紹說的話,點了點頭道:“我覺得還是很有把握的。”

郭嘉聽了,笑道:“既然公子如此說,那我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了。”

“好!”袁熙說道:“既然如此,咱們修整一夜,明日一早便趕回去!”

郭嘉臉色一苦,自己即使坐著馬車,這幾天下來屁股都顛爛了,又要回易京?

自己一個軍師,還幹著監軍的活,你能不能多找幾個謀士?

不提郭嘉腹誹,袁熙見眾人都有疲態,知道這幾天日夜行軍都到了極限,當下讓眾將都各自回去休息。

趙雲出來後,見一旁田豫無所事事,生無可戀的樣子,將其拉住道:“覺得這次什麼都沒幹?”

田豫點了點頭,鬱悶道:“我還是第一次遇如此詭異的事情,喊了幾聲,敵軍就崩潰了。”

趙雲笑道:“別說是你,我也是一樣。”

“時間久了,你便會發現,公子是個和世家子很不一樣的人。”

“我這裡還缺個騎尉,要不要過過來幫我?”

田豫還在猶豫,便被趙雲拉走,跟著去清點騎兵去了。

麴義見孫禮想要回家,拉著他道:“婆娘有什麼好看的,來跟我喝酒去!”

孫禮苦著臉道:“大哥,伱就別坑我了,現在還是打仗,我擅自喝酒,是要受軍法的。”

“大哥你的傷需要用酒壓制,這是公子特許的,我哪敢這麼做,就是公子不罰我,我也要被娘打死。”

麴義哈哈大笑:“孩子都有了,還怕你娘,長不大的孩子!”

孫禮漲紅了臉,嘟囔道:“別以為你救了我娘,我就怕你了,你在我娘面前,不還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麴義聽了,臉色不自然起來,孫禮卻是渾然未覺,以為麴義被自己抓到了短處,得意洋洋道:“我雖然年紀小,但是可是有孩子的人了!”

“倒是麴大哥你到現在還沒成婚,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教訓我。”

看著孫禮得意洋洋的樣子,麴義惡狠狠在其屁股上踢了一腳,將孫禮踢飛。

“去去去,小屁孩懂什麼,老子天天這種仇敵遍天下的,成婚後老婆孩子被敵人抓住怎麼辦?”

“還不如現在落得個清閒自在!”

孫禮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神色,“就是不娶親,也可以要姬妾啊。”

“麴大哥已經是官身了,可以納妾,這府裡還有十幾個姬妾,你只要開口,公子”

話還沒說完,孫禮的耳朵便被揪住,他哎呀一聲,罵道:“誰膽子這麼大!我.”

他忍痛扭頭,一見之下,頓時魂飛魄散,母親馬氏手上用力,怒氣衝衝看著自己。

在孫禮連聲求饒中,馬氏臉色不自然地對麴義道:“小孩子說話不知輕重,將軍勿怪。”

麴義臉色也有些僵硬,“夫人客氣,我先走了。”

他邁開大步,轉身就走,馬氏望著麴義消失的背影,幽幽一嘆。

麴義也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馬氏數次想找袁熙幫忙,到最後關頭還是放棄了。

算了,這樣也好,孫禮已經有後,自己也算對得起孫家了。

孫禮偷偷打量著母親,他完全不瞭解馬氏的想法,要是他稍微瞭解下麴義和馬氏的心思,說不定已經暈過去了。

麴義心下悶悶,想要去找太史慈練兩招,結果聽僕婦說太史慈已經回去休息了。

他才醒悟過來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其他將領明日便要跟著袁熙出去打仗,他卻是留下來坐鎮北新城的。

他想起吳昭前幾日提過,讓他幫忙修改完善練兵之法,如今已經有了思路,可以口述給吳昭和曹憲了。

他又一拍腦袋,公子今日肯定會和吳昭兩女見面,自己去摻和個什麼勁!

麴義感覺自己成了個多餘的人,他又閒不下來,便一路出了府,到了北新城邊上。

他登上城牆,兵士們紛紛向他行禮,麴義微微點頭,將視線投向城下。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兵士百姓,正在清掃戰場。

打掃戰場第一步,就是檢查是否還有活人,如果有己方士兵昏厥過去的,就是命不久矣,也會盡量搶救醫治。

畢竟士兵上戰場打仗,誰都有可能遇到這種事情,見死不救的話,軍心士氣便散了。

然後就是收集物資,糧草輜重肯定是要運回去的,死人身上的武器盔甲,衣物糧袋,也是收集的物件。

麴義抬眼望去,死去的兵士被剝得赤條條扔在板車上,堆得高高的,遠遠望去,如同剛出鍋的白麵蒸餅。

最後便是處理屍體了。

袁熙頒佈過政令,在自己領地內的戰鬥,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要儘快處理屍體,免得曝屍荒野或者沉河,以免汙染水源,發生疫病。

處理處理也分幾種,己方兵士若有家人認領,讓其帶回去安葬,若是沒有,便挖個遠離水源的大坑集中填埋,算是入土為安。

對於敵人兵士,常常是堆積木柴焚燒。

火葬這種方法,春秋戰國時期就有了,《墨子》記載:“秦之西有儀渠之國者,其親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燻上,謂之登遐。”

這種方法比土葬省事,同時也是對敵人的威懾,畢竟在此時的人們觀念中,還是土葬能夠讓死者安寧。

麴義見一個個火堆點了起來,屍體在劈啪作響的木柴中燃燒變形,捲曲的四肢指向天空,黑煙沖天而上,難聞的焦糊味隨著吹來的風送入他的鼻腔。

他卻渾然不覺,望向西邊的天際,在遙遠的那邊,越過幷州,便是他的家鄉涼州。

他的祖上,其實大有來頭。

《漢書·王嘉傳》、《元和姓纂》記載,麴姓是鞠氏所改,是西漢哀帝的尚書令鞠譚受到東平王劉雲“瓠山立石謀反事件”的牽連被削職為民,因懼怕遭到進一步迫害,率兒子鞠閟“避難湟中、因居西平、改鞠為麴”的改姓。

西平地域偏僻,遠離都城,以羌胡為鄰,位置與長安以東的平原郡正好相反,是個避禍的好地方,從此鞠閟隱姓埋名改姓麴閟,是西平麴氏的一世祖。

所以看來被士族鄙視的並涼武將,很多人祖上都曾是大士族,不然也不會代傳子弟看書識字,通曉弓馬,聚集部曲以訓練死士,這可是一般士族做不到的。

誰祖上沒闊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