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見身後院子裡人來人往,又看了看屋內,出聲道:“能否進去說?”

吳夫人咬著嘴唇,手指摳在門上,捏得指尖發白,到最後才頹然放開手,輕聲道:“使君請進。”

曹憲拉著曹節,遠遠躲在牆角,見袁熙進了吳夫人的門,忍不住嘖了一聲。

曹節疑惑道:“姐姐想看,怎麼不進去看?”

曹憲輕輕拍了曹節腦袋一下,“小孩子懂什麼,這下沒得看了。”

曹節捂著腦袋,似懂非懂,就聽曹憲意興闌珊,“散了散了,還以為有場好戲,結果就這?”

“估計沒個把時辰出不來了,我…..”

她還沒說完,頭就被人打了一下,曹憲轉頭一看,就見蔡昭姬站在身後,對自己說道:“你怎麼帶妹妹的,這話是能說的?”

“要是傳到夫人耳朵裡面怎麼辦?”

“別整天偷窺別人,趕緊回屋!”

曹憲拉著曹節,悻悻然地往回走突然反應過來:“昭姬姐姐怎麼這麼巧,正好也在這?”

蔡昭姬瞬間臉色僵硬,曹憲嘿嘿一笑,拉著曹節啪嗒啪嗒跑了。

屋裡吳夫人捂著衣襟,先請袁熙落座,一回頭,卻發現女兒正抱著塊松墨聞了起來,口中還咿咿呀呀道:“香,(╯▽╰)好香~~”

吳夫人從女兒手中抽出松墨,將其摟在懷裡,卻聽袁熙說道:“夫人這女兒,起名字了沒有?”

吳夫人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還沒。”

袁熙手指輕輕敲著身下的榻席,出聲道:“既如此,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好名字。”

“看這孩子如此喜歡香味,不如叫尚香如何?”

吳夫人如遭雷亟,瞬間臉色煞白。

她抬起頭,澀聲道:“這不可能!”

袁熙的話一出,吳夫人就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

但她怎麼也想不到,袁熙會知道女兒的名字!

因為女子閨名,只有父母兄弟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女兒孫尚香才起名不到一年,只有吳夫人和孫策兩人知曉,袁熙怎會知道的?

吳夫人感覺越發喘不上氣來,她根本就想不通!

要說自己身份暴露,還有可能是袁熙將城中百姓軍士召集審問得出,但也不至於問到連女兒名字都知道的地步啊?

難不成只是巧合,袁熙是隨口一說而已?

別僥倖了,那有可能這麼巧!

吳夫人鬱悶地想要吐血,她是真的不明白!

她看著袁熙神色一臉平靜,抱著最後的僥倖心理,忙道:“這個名字倒是好,妾便依使君所言,將尚香作為她的名字好了。”

袁熙聽了,嘆息一聲:“夫人,咱們還是開啟天窗說亮話吧。”

“夫人請好好想想,我在廣陵城裡呆了幾個月,怎麼可能不盤查留在城守府裡,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的底細?”

“何況城破當日,我遣人扮做家奴入城,給府裡送了禮物,門衛當時明明說,主事的是位夫人。”

“我事後細細思慮,能在江東猛虎孫伯符府中主事的,應是孫家女眷,而且身份必然不低。”

“後來我在廣陵城裡搜尋,終於找到幾個當時府中的家僕侍女,細細盤問。”

“雖然夫人平日不怎麼出門,那幾個奴僕也不知道夫人名姓,但年齡卻是大致知道的。”

“孫伯符年方二十,夫人卻是三十多了,這樣一來,夫人的身份,差不多也就呼之欲出了。”

“只怕夫人不是姓蔡,而是姓吳吧?”

吳夫人聽到這裡,才渾身如虛弱了一般,她身子一歪,出聲道:“為什麼不可能是當時城破時,我已經逃走了?”

袁熙點點頭,“確實有可能,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

“但之後發生了許多異乎尋常的事情。”

“孫伯符來得太快,快得以至於所有人都沒預料到,這實在不符合兵家之法。”

“要知道雖然兵貴神速,但長途奔襲後的一兩天內,兵士疲憊,是戰力最弱的時候,但孫伯符卻有攻城之意,這也太異常了。”

“之後我放出橋蕤試探,想看看孫伯符的反應,但被關羽的到來擾亂,所以最後也沒有確定。”

“但那時起,我就開始懷疑夫人了,畢竟當時只有夫人一人留在府中。”

“按道理最不可能留下的是夫人,但如果換做是我,如果跑不了的時候,選擇反其道而行之,未必不是一條好的計策。”

吳夫人聽了,又惱又怒,這兇虎果然不一般,自己的想法對方拿捏的死死的!

她猶然不服氣,“這些也就罷了,妾身女兒的名字,使君是如何知道的?”

“別說是問出來的,公子還能去問伯符不成!”

袁熙聽了,打了個哈哈,支吾道:“我有好友善於觀星,是他幫我看出來的。”

吳夫人聽了,將信將疑,她心道袁熙這神情不對,這句話肯定撒謊了!

袁熙被她盯得頗為不自在,只得應付道:“真的,我當初遇到個叫隱虎的高人,其善於觀星之術,偶然閒談時說起天下之事…….”

吳夫人冷笑道:“然後談到了阿香的名字?”

“公子不想說就算了,何必拿這種藉口矇蔽妾身。”

“這藉口也太拙劣了,妾寧願相信公子會觀星之術,我記得昭姬還提過此事。”

她隨口道:“隱虎,兇虎,這怕不是一個人吧?”

袁熙心頭一跳,忙岔開話頭道:“夫人不行就算了,夫人有沒有之後的打算?”

吳夫人聽了,才回過神道:“使君難道不想用我的身份,來要挾策兒?”

“使君心裡,覺得這樣勝之不武嗎?”

袁熙苦笑道:“要說我沒起過這個心思,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什麼好人,我這人其實很卑鄙,能利用的東西,我都想試一試。”

“之所以不想用夫人身份來要挾孫伯符,一是覺得這樣對夫人太過殘忍,讓我良心上確實有些過不去。”

“如果我真的用夫人交換了江東土地,天下人的口中,我必然成為卑鄙小人,還怎麼立足做人?”

“但其實第二點才是最重要的。”

“我猜孫伯符並不會答應。”

吳夫人一怔:“為什麼?”

袁熙緩緩道:“如果我用夫人去要挾,他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絕不承認夫人的身份。”

“只有這樣,才能保全夫人的名節。”

“而且孫伯符是成大事的人,斷不會為了此事,葬送孫家基業。”

“他能花費巨大的代價,來換夫人回去?”

“即使我直接將夫人送回,他會怎麼面對有身孕的阿母?”

“他會泰然處之嗎?”

“夫人想要看看,伯符會做出哪種決斷嗎?”

“只怕哪種選擇,夫人都不想面對吧?”

吳夫人聽了,慘笑道:“是我當局者迷了,還以為能夠隱瞞身份,能夠找機會逃出,沒想到卻一直被公子玩弄於股掌之上。”

“只怕那一晚,也是使君,明知我不敢聲張,才故意來羞辱於我吧?”

袁熙聽了,正色道:“不,那一晚上確實是個意外。”

“我雖然不是好人,但做事還是有些底線的。”

“我之前雖然懷疑夫人身份,但也一直頭疼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也想不出頭緒,便暫且擱下了。”

“反正夫人不說,我也不好揭穿,想著想留夫人在府裡,將來有了機會,未必不能交好孫伯符,化干戈為玉帛。”

“那晚我確實是喝醉之後,頭腦昏亂,才導致了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這事情絕無虛假,若我有一句欺騙夫人,讓我天打雷劈。”

袁熙心道玩弄於股掌之上這句應該不算吧,畢竟當時真的只有字面上的意義。

吳夫人聽了,忍不住眼角發溼,悲聲道:“事已至此,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身為孫家婦,如今晚節不保,如果天下人得知,我倒可以一死了之,孫家豈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而且如今我有了身孕,怎麼可能瞞的過去?”

袁熙聽了,出聲道:“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夫人便可以繼續用蔡夫人的身份,生子之後,我可以想辦法將夫人送回江東,絕不洩露此事。”

吳夫人聽了,澀聲道:“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袁熙聽了,嘆道:“夫人,這是我第一個孩子,夫人忍心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迎娶夫人。

吳夫人聽了,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這想法也太荒唐了!”

袁熙理直氣壯道:“有何不可?”

“反正夫人用的是蔡夫人的身份,和孫家無關!”

吳夫人聽了,語氣中帶著無奈,“我過不了自己這關。”

“妾已經人老珠黃了,何況我即使生下孩子,也是要回到江東的,我不可能呆在你的身邊!”

袁熙盯著吳夫人的眼睛,吳夫人只覺臉上發燙,忍不住側過頭去,嗔道:“不許無禮!”

袁熙將吳夫人眼圈發紅,出聲道:“誰說夫人老了,那才是有眼無珠。”

他突然伸出手,捉住了吳夫人的皓腕,吳夫人大急,掙脫了幾次都沒掙開,急道:“快放開!”

袁熙卻是不鬆手,出聲道:“夫人能留下嗎?”

吳夫人搖頭,悽然道:“這是不可能的。”

袁熙鬆開手,輕聲道:“我尊重夫人的意思。”

“夫人生下孩子後,是去是留,單憑夫人之意,我絕不強迫夫人。”

“但現在事已至此,何不快快樂樂的度過這一年呢?”

“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洩露半分夫人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