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來之前還以為薊城沒什麼問題,如今看來,卻是需要多呆些時日了。

本來袁氏剛從公孫瓚手裡將城池易主,正是需要收買人心的時候,卻搞出了這麼一攤子事,把袁熙噁心的不輕。

他見城裡除了寥寥幾名兵士在巡邏外,並無其他士兵蹤影,不禁問道:“子龍的幾千人馬都駐紮在城中嗎?”

趙雲答道:“除了拱衛城防的兵士,其他人我都讓其在北城門外安營紮寨,以免擾民,也能防備北面來的馬賊。”

袁熙聽了,突然反應過來,扭頭對田豫道:“你讓兵士不要進城了,除了必要的親衛,就在四門外就地安營紮寨。”

田豫聽了,領命而去,城內百姓本來人心惶惶,見兵士竟然又退出城去,不禁有些茫然不解。

趙雲見了,說道:“公子倒是反應很快,但這還是不夠,如今代理城守的,是許攸的侄子許傑,上任一個多月,便已經引得民怨沸騰。”

兩人正說話間,卻見遠處大道上,匆匆駛來幾輛馬車,當下跳下一人,身穿縣令袍服,到袁熙馬前拜道:“下官許傑,參見使君。”

袁熙心道媽個巴子,說曹操曹操就到,你還有臉來見我?

他不動聲色道:“你便是許子遠的子侄?”

許傑抬起頭,滿臉諂笑道:“正是下官,往後還要承蒙使君提拔呢。”

眾人一聽,紛紛無語,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許傑見狀,連忙陪笑道:“下官已經給使君備好了落腳之處,還請使君移駕。”

袁熙見許傑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心想今天自己倒要看看,對方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眾人跟著許傑馬車,一路來到了城中一處極大的府邸面前。

袁熙跳下馬,看府門開啟,從外面向裡面望去,只見滿眼繁花綠樹,飛簷斗拱,竟然是一處頗有情調的園林府邸!

許傑當下將袁熙引進門,笑道:“公子,此乃原是公孫瓚私宅,如今下官徵用民夫,在一個月之內便將其改造一新,不下於鄴城計程車族豪宅。”

袁熙邁進們去,見處處,廳堂整潔,裡面還傢俱俱全,心道這許傑倒是捨得下血本,但這些血本是誰的,便不好說了。

他揹著手,和郭嘉等人轉了幾個廳堂,許傑卻是神秘熙熙地將眾人帶到一處庫房,命人開啟門鎖,對眾人道:“使君及各位上官遠道而來,禮略表心意,備了些薄禮。”

袁熙郭嘉等人走進去,見裡面一個個大箱子摞著好幾層,對地密密麻麻,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他對孫禮使了個眼色,孫禮走上前去,翻開一個箱子,頓時裡面的貴重財貨晃瞎了眾人的眼睛。

孫禮轉頭對袁熙說道:“大哥,這好像是府庫的東西啊。”

許傑聽了,忙陪笑道:“正是,下官來上任時,對府庫的東西不敢妄動,便搬到府中,留待使君處置。”

袁熙心道媽個巴子,你拿我的錢給我送禮?

他對趙雲道:“兵士打下雍城後,你可否開府庫給其賞賜?”

趙雲老實答道:“末將不掌內務,當日卻在府庫貼了封條,並未擅動。”

許傑聽了,頓時冷汗便留了下來,這是明著告自己的狀?

袁熙卻是搖頭道:“子龍還是太過拘泥了些,論功行賞,本就是領軍之將應該做的事情,不然兵士立功未賞,總不能讓他們去劫掠民眾吧?”

他轉向許傑:“許縣令覺得對不對?”

許傑心中一抽,連忙應道:“使君說的極是,是下官疏忽了。”

趙雲卻是梗著脖子道:“封賞軍士,乃是主公要做的事情,末將沒有專斷之權,恕不敢為。”

袁熙想到最早自己在北新城和趙雲打賭的時候,對方也是不願取財貨,不禁啞然失笑,“那我現在便授予子龍專斷之權,這屋裡的東西,子龍想辦法取出應得的份額,這幾日便封賞下去。”

許傑一急,忙道:“使君,這裡面都是下官精挑細選出來的好東西,要給兵士封賞,府裡裡面還有大批銅錢麻布,可做賞賜之物,何須暴殄天物啊。”

袁熙聽了,笑道:“許縣令倒是明白的很,看來這些日子,許縣令沒少操勞啊。”

許傑聽了,忙道:“為使君做事,乃是下官的榮幸。”

袁熙臉上微笑依舊,心裡卻是嘀咕起來。

這許傑是真傻還是假傻?

一個縣令就敢開府庫,是先前橫行跋扈慣了,覺得都是小事一樁,還是有所依仗,覺得自己治不了他?

按理說其作為許攸的子侄,貪歸貪,還不至於如此弱智吧?

亦或其是被許攸派出試探自己,隨時可以犧牲掉的?

許傑這種人,其實自己現在把他一刀殺了也就殺了,但事已至此,要先想著怎麼補救,才是當務之急。

但這事情裡面透著些詭異,袁熙心道這幾天先把事情弄明白再說,看看許攸葫蘆裡面到底賣的什麼藥。

他帶著眾人出了庫房,走遍了院落,發現裡面竟然還有活水小溪穿過府邸,沿途做了幾座假山,水勢高低婉轉,游魚翻騰跳躍其中。

其山石橋欄頗新,顯然是花了大力氣整修,袁熙心中頗為不快,剛打下城池,不修葺城牆外河,把錢花在這種地方!

他扭頭對郭嘉道:“先生覺得這裡如何?”

郭嘉此時正在心裡暗罵許傑,見過作死的,沒見過這麼做的,虧自己還說要暫時放縱許攸和其子侄,但也太肆無忌憚了些。

這許傑茫然不覺,拿著鄴城士族那套東西巴結公子,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他只得乾笑道:“這收拾打理的倒是極好,嘉羨慕的很,倒想自己住下呢。”

袁熙聽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先生先在此地暫住。”

“子龍,給我另外找個宅子,小一些的就可以。”

趙雲心領神會,當即道:“下官馬上去辦。”

他心道袁熙倒是看的明白,城池人心未定,卻急不可耐的搬進大宅之中,會讓薊城百姓怎麼想?

想到這裡,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起碼袁熙現在還沒有忘本啊。

許傑怔怔地看著袁熙,帶著眾人出了府邸,冷汗從額角流了下來。

自己上任前,得力心腹說過,這袁熙絕對不敢得罪袁尚,所以只要重金賄賂,其必然對自己所作所為睜隻眼閉隻眼。

當今日看來,許傑隱隱約約覺得,好像並不是這回事?

不過自己叔叔許攸在北新城撈了不少,沮授數次寫了信件去向袁熙告狀,最後不是也不了了之了嗎?

許傑安慰自己,事情也許還沒有這麼糟,袁熙可能是要效仿劉虞的簡樸風氣,怕住大宅受人非議而已。

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猛得一拍腦袋,自己怎麼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吳夫人透過車窗縫隙,見宅子裡面風景獨好,還以為就要在這裡下榻,沒想到馬車一個掉頭,竟然往府外駛去。

她疑惑道:“公子難道不喜歡這處宅邸?”

甄宓掀開車簾,略略看了一眼,笑道:“夫君這人倒是不怎麼挑,他是大的好的能住,小的破的也能住,他若是想住在這裡,也就住了。”

“雖然這裡不如甄家的府邸,但是比北新城可強多了,夫君這麼做,定然有其緣故。”

吳夫人見甄宓眼裡閃動的光芒,不由開口道:“夫人和公子相知相攜,真是讓人羨慕。”

甄宓奇怪地扭過頭來,“士族之間,不都是如此嗎?”

吳夫人苦笑道:“哪裡會這樣,世家大族的女子規矩很多,夫君耐著性子和夫人解釋事情來龍去脈的,少之又少。”

“大部分時候,都是夫君說什麼,夫人照做便是了。”

甄宓聽了,輕聲道:“夫人以前.也是如此麼?”

吳夫人聽了,臉色一黯,搖了搖頭,輕聲道:“各家有各家的難處。”

正說話見,馬車外面卻有些喊聲,兩女忙往外看去,卻發現是有些人跪在道路旁邊,對著最前面的袁熙連連叩頭不絕,口稱真人不止。

吳夫人見了,出聲道:“這是太平道的拜禮,這些人應該都是黃巾殘黨。”

甄宓聽了,說道:“夫人真是見多識廣,他們也不怕被抓?”

吳夫人苦笑道:“黃巾之亂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年,倒是天下一般人都做過黃巾,還能都殺光?”

“倒是這些人怎麼會認公子為真人?”

她從廣陵來到北地,還不知道關於袁熙流言的事情,甄宓把事情略略一說,吳夫人目瞪口呆,失聲道:“公子膽子也太大了!”

“要知道謠言讖語,可是最犯忌諱的!”

甄宓笑道:“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要是夫君敗了,我們只怕會被抄家滅門吧。”

吳夫人聽了,眼中更是充滿可不可思議,“夫人明明知道,也不勸勸他?”

甄宓輕笑道:“因為夫人不知道夫君的想法呢。”

“妾相信,一旦夫人瞭解夫君想要做的事情,只怕也會被說服呢。”

吳夫人有些發怔,什麼要做的事情?

最大不就是做皇帝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