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艱難求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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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眼看著一柄閃亮的環首刀,霍然出現在伏壽頭頂,就要當頭劈下!
他大腦一片空白,張大了嘴,卻鬼使神差般沒有發出聲音來。
正在這時,一旁的南郡太守左靈反應最快,對舉刀之人大喝道:“你是什麼人!”
眾人這才驚覺,回頭定睛一看,竟然是符節令孫儼!
孫儼見事情敗露,面色猙獰,也不答話,持刀向伏壽狠狠劈下,左靈早已經抽刀在手,反手上撩,兩刀相交,各自一偏。
孫儼的刀被擋歪,劈在了伏壽身旁的侍者肩膀上,鮮血濺出,噴了伏壽一身,她驚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後退,要看就要掉下河岸。
伏德眼疾手快,將伏壽拉到身後,對孫儼喝道:“汝為何故?”
孫儼見砍錯了人,抽刀連退數步,臉色陰晴不定,百官紛紛遠離他的身邊。
此時董承發話了,“他許是沒有認出帝后,看著有人手裡拿著絹匹,這次才動手奪下,這也是為了天子上船,皆是一場誤會,”
劉協眯縫著眼,緩緩掃視眾人,孫儼拿著刀,低頭不語,董承卻是昂然面對,似乎極為坦誠。
劉協目光最後落到遠處的董貴人身上,發現其神色古怪,似乎面上有惋惜之色。
他又看到人群之中,似乎還有數個蠢蠢欲動之人,知道這個時候極為敏感,只要自己說錯話,百官可能下一刻就會開始自相殘殺。
遠處傳來李傕郭汜軍的喊殺聲,他們看到火光,已經追了過來,楊奉徐晃正在帶人拼命阻擋拖延。
劉協見了,心裡暗歎一聲,對伏壽身旁的伏德使了個眼色。
伏德會意,大聲道:“馬轡不適合用來捆綁天子,確實絹布最為合適!”
《袁紀·卷二十八》:董承等以為宜,令劉太守使李樂夜渡具船,舉火為應。上與公卿步出營,臨河欲濟。岸高十餘丈,不得下。
議欲續馬轡系帝腰,時後兄伏德扶後,一手挾絹十匹,董承使符節令孫儼從人間斫後,左靈曰:“卿是何等人也!”以刀扞之,殺旁侍者,血濺後衣。伏德以馬轡不可親腰,以絹為輦下。
伏德拉過還在發呆的伏壽,從其懷裡的絹匹抽了出來,交到董承面前,開口道:“將軍,絹布有了。”
董承聽了,坦然接過絹布,對身旁侍從道:“將絹布綁在天子腰上放下去,不可傷了天子!”
這時校尉向弘上來,命侍衛們將絹布扯開,一端系在劉協的腰上,一端他和幾名侍衛拉著,慢慢將劉協吊了下去。
劉協看著腳下滾滾的河水,雙腳發抖,這高度比長安城牆還高!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時間了,自己一猶豫,後面就要多死很多人!
他扭頭對伏壽道:“等朕上了船,你再跟著下去。”
伏壽雖然臉上有惶惶之色,但還是強忍著恐懼,用力點了點頭。
一旁的董貴人看了,心中暗恨,眼裡露出異常的光芒。
劉協注意到董貴人神色,心中一冷,他看著腳下,咬牙往前一跳,身子陡然下墜,絹布頓時繃得筆直,拉著絹布的兵士連忙用力,才將劉協身體拉住。
隨著絹布一點點放下,劉協離腳下的船越來越近,最後劉協終於雙腳踏上船板,岸上眾人歡呼一聲,放下心來。
隨後眾人看向長長的絹布,頓時目光火熱起來。
伏德將絹抽了回來,立刻給伏壽繫上,他一手按著刀柄,一邊盯著董承。
董承見了,知道伏德要是發起狠來,將絹布砍斷,董貴人也下不去,只得喝道:“一個個用絹,要等到什麼時候?”
“除了天子家眷,其他都順著河岸爬下去!”
眾官無奈,只得順著陡峭的河岸,拽著野草,摳著河壁的石頭淺坑,一點點往下蹭。
不時有人失足,身體翻滾著落下,在慘叫聲中掉入河中,然後被冰冷湍急的水流衝得無影無蹤。
僥倖下到河岸邊的,不顧刺骨的河水,拼命淌水上船,堂堂三公九卿,模樣比狗還狼狽。
上了船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河岸上的眾官見了,更是心中焦急,爭先恐後往下爬去。
這一下子河岸上徹底亂了,百官兵士們形成了一道人流,向著河岸席捲而去。
河岸上伏德剛把伏壽吊到船頭上,就想把絹布扔下去,結果董承眼疾手快,劈手奪過,將絹布扯了上來,系在董貴人腰上。
伏德暗罵一聲,招呼左靈,兩人用刀插入河邊土壁,穩穩當當爬了下去。
劉協拉著伏壽,見董貴人也上了船,淡淡道:“貴人受驚了。”
董貴人心中一跳,忙低聲道:“妾不敢。”
劉協卻是沒再理她,仰起頭看著河岸上的人們如洪水般衝了下來,似乎要把自己這船淹沒。
遠處喊殺聲漸漸靠近,眾人更加慌亂,掉落岸邊摔死,掉入水中淹死的到處都是,眼見船上的人越來越多,眼看已經快要裝滿了!
劉協環視船上,這船不大,上來的也就寥寥幾十人,這些人他都認得。
皇后伏壽,幾位貴人、郭趙二、太尉楊彪、宗正劉艾、執金吾伏完、侍中種輯…….中官僕射伏德、侍郎王稠、羽林郎侯祈、衛將軍董承、南郡太守左靈等公府官員數十人。
但相比沒上船的人,這些人不到十分之一。
眼見侍衛兵士也要上船,董承喝道:“不許上了,再上船就要翻了!”
但這個時候誰會聽他的,數百人拼命用手扳住船舷,想要翻身上來,其力量到處,大船頓時劇烈搖晃起來,一眾貴人紛紛跌倒在船板上,驚慌不已。
董承和李樂相視一眼,同時拿出長戈,站在船邊,揮動長戈,向著一根根扳住船舷的手指斬去!
慘叫聲中,無數根手指被砍了下來,掉落在船艙之中。
被砍斷手指的兵士和侍衛慘叫著落入河水之中,後面馬上有人再度撲上,抓住船舷,然後重複著前面之人的相同下場。
血腥味瀰漫著船艙,船艙內滿是掉落的手指,粘稠的鮮血如同溪流般四處流淌,染紅了甲板,船內船外響徹著悽慘的哭聲。
這種景象讓劉協直想嘔吐,他的心裡也在滴血,那些被砍斷手指的人,大多是僅存的羽林郎,就這麼完了!
他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要阻止,但最後還是無力的垂下了了頭。
抓住船舷的兵士,終於意識到是不可能上船了,他們只得鬆開手,咒罵著看著大船緩緩離開岸邊。
劉協心裡剛鬆了一口氣,回首看向河岸,瞳孔驟然縮緊。
河岸之上,李傕騎著高頭大馬,帶人衝了上來,手下兵士在被留下的天子車隊中肆意衝殺,尚未逃走的婦女宮人在哭喊中被兵士們擄掠劫走。
劉協袖子裡面的拳頭握了起來,他只得安慰自己,這是逼不得已,錯的都是李傕郭汜!
李傕揚起手中馬鞭,高呼道:“你們這些人,要把天子帶到哪裡去?”
董承心下驚懼,對劉協道:“不要理他,請天子先躲進船艙。”
見劉協進去,董承見李傕命令兵士放箭,連忙命人將棉被撐開掛起,以擋弓箭,大船在箭雨中漸漸遠離。
就這樣,天子車隊終於逃到了黃河北岸,此時距離一年前出長安時數千人的隊伍,只剩下了寥寥百餘人。
上岸後,天子車隊先是到了陽縣,又在董承建議下,進了李樂軍營。
此後連續數天缺糧,眾人飢疲不堪,眼看就要被迫用野草充飢。
劉協正坐在大帳之內,忍受著肚子中的飢餓,思慮下一步要去哪裡。
一路走來,他已經習慣了在飢餓的情況下思考,最初他餓到快要發瘋,甚至想要去啃身邊伏壽的手。
如今他掐著自己的掌心,竭力保持清醒,眼下過了河西,接下來要去河內,還是河東,亦或是冀州?
他明白,雖然自己現在說了也不算,但是還是有可能將事情導向自己希望的方向,既然被挾持的處境無法改變,那就多招來些人,讓這些人互相牽制內鬥,自己才好從中獲得喘息之機!
突然營寨外面沸騰起來,劉協驚疑不定之時,伏德進來稟報,河東郡太守王邑與河內郡太守張楊攜帶糧食衣物,前來迎駕!
範書《董卓傳》:既到大陽,止於人家,然後幸李樂營。百官飢餓,河內太守張楊使數千人負米貢餉。帝乃御牛車,因都安邑。河東太守王邑奉獻綿帛,悉賦公卿以下。
接下來的日子離,劉協派太僕韓融返回南岸的陝縣,與李傕、郭汜和談,成功的討要回所掠奪的宮人、公卿官員及若干車輛,天子的威望因此恢復不少。
劉協趁熱打鐵,在河東治所安邑加封隨從官員、將領,除去楊奉在東歸出發前已經拜將,其他人分封如下:
胡才為徵北將軍,領幷州牧,李樂為徵西將軍,領涼州牧,韓暹為徵東將軍,領幽州牧,張楊為安國將軍,封晉陽侯,此四人假節,開府如三公。
王邑為鎮北將軍,封安陽亭侯。
不久之後,訊息傳到了幽州薊城,袁熙此時正在和眾人計議事情,聽到後對劉和打趣道:“我這幽州刺史,倒是名不正言不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