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挺槍刺死衝上來的黑山軍,順手撥落幾支射出來的冷箭,只覺力氣有些不支,便退到兵士後面,稍稍休息。

衝上來的冀州軍兵士明顯阻擋不住對面不時射來的弓箭,不多時便有小半受傷,被迫退下山坡。

眼前兩邊爭奪的,是一條山脊中線,誰站到高點,便會成為眾矢之的,偏生高點還很重要,以致雙方在不停往上填人。

張郃見文丑又要提著斧頭衝上,勸道:“將軍莫急,雙方膠著,眼下就是上去,佔住高處一時,也不好衝下,還是從長計議為妙。”

文丑想到對面山坡下面,林子裡面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埋伏,心下煩躁,“這山上附近的石頭都扔光了,不然佔住高處,藉助滾石擂木,說不定能反推下去。”

張郃想了想,出聲道:“林木遮擋,滾石傷害不大,要不從旁邊繞過去?”

文丑搖頭道:“山路著實難走,兵士首尾不能相顧,萬一繞過去時被敵人埋伏,可就難以回頭了。”

兩人面面相覷,皆是頗為無奈,要是在平原上,他們各自縱馬帶兵,就是數倍的敵人也衝翻了,偏偏這山路連馬都上不來,簡直是有力無處使。

先前黑山軍發動鄴城之亂時,兩人曾跟隨袁紹一路打進黑山,但當時交戰地形多為平坦之地,所以騎軍也能施展的開,呂布便是在那時候連續數天帶領幾十騎衝陣,打得黑山軍士氣崩潰,一戰揚名。

黑山軍遭到挫敗後,便退入了腹地,袁紹見地形複雜,糧草不繼,便帶兵返回,所以當時文丑張郃兩人,並沒有進入深山作戰。

然而這次袁尚的目的是消滅黑山軍,打通冀州去幷州的通道,不可避免就要進入黑山腹地交戰,他對此頗為重視,將文丑張郃帶來,便是為了一舉建功。

但文丑張郃甫一接戰,便明白這仗不好打,山地之上高低落差極大,樹木雜草叢生,根本無法擺出陣型,常常是雙方接戰片刻,整個山上就亂成一片,難分敵我。

黑山軍能打就打,一旦陷入劣勢,馬上掉頭就跑,進入密林便蹤影不見,這種形勢下,即使冀州軍裝備精良,也施展不開,彷彿陷入了泥沼。

張郃文丑之前聽說過幽州軍一路建立山寨的做法,想著實在是太過保守,這樣步步推進,還不得打好幾年?

結果交手後才發現,建立營寨,深挖溝塹,依託進行防守,竟然是在這種山地形勢下最有效的辦法!

怪不得幽州軍和黑山軍對峙了那麼長時間,損失卻是極小,原來袁熙早已經算好了一切!

想到這裡,兩人疑惑不解,袁熙之前沒有在山地打仗的經驗,怎麼會如未卜先知一般,想出這等辦法?

兩人眼見攻不下去,只得暫時返回營寨,見到袁尚,將當前難處說了,末了張郃道:“看來袁熙公子的想法是正確的,眼下我們想要攻入黑山,最好的方法便是層層推進佈防,不然稍有差池,便會被敵人偷襲反推。”

文丑也開口道:“黑山軍裡面有幾個將領武藝不低,頗難對付,我們沒有戰馬,只能硬碰硬,討不到便宜。”

“前日張燕出來,帶著幾個首領在我們兩人圍攻下,尚能全身而退,對方精擅山地作戰,實在是不好將其一舉擊敗。”

袁尚聽了,臉色很不好看,轉向身邊的的逄紀道:“為什麼袁熙對黑山軍如此熟悉,之前能取得優勢,我們冀州軍比他兵強馬壯,卻拿不下黑山軍?”

“那袁熙真比我強?”

逄紀連忙陪笑道:“公子無錯,是我們這些謀士無能。”

“且袁熙公子有沮授相助,其當過多年監軍,自然比我更加熟悉兵事,說來還是紀之疏忽啊。”

袁尚臉色稍霽,“和先生無關,只是那袁熙多有小計而已,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逄紀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們也嘗試建立營寨,步步推進?”

袁尚頗覺面上不好看,到頭來,自己竟然還是要學袁熙!

他心中鬱悶,知道逄紀讓自己好下臺階,沮授可不會這種烏龜一樣的戰法!自己帶著謀士猛將,尚且毫無建樹,再這樣下去,變成了笑話了!

袁熙對付黑山賊的戰法,讓袁尚羨慕嫉妒有之,同時也傳到了遠在青徐之交的袁譚耳中。

他拿著眼線送來的竹簡,展示給郭圖和辛毗,說道:“我這個從前的二弟,打仗很有想法啊。”

辛毗看過後,驚歎幾聲,隨即道:“這法子對黑山賊有奇效,倒是可以用來對付泰山賊!”

袁譚聽了,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黑山賊和泰山賊情況極為相似,人數都在幾十萬,一個躲在南北綜貫八百里的太行山裡,一個躲在泰山,尼山,蒙山,沂山,五蓮山這道縱貫東西,長數百里的山脈中。

因為皆是山脈地形複雜,泰山賊也是如黑山賊一樣,打不過就跑。

袁譚發動全青州的兵力上下夾攻,辛毗和郭圖數次用計,包括敲山震虎,引蛇出洞,圍魏救趙什麼的都用上了,但還是收效甚微。

畢竟幾百裡深山能出入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光憑袁譚幾萬兵卒,哪能完全堵住?

如今袁熙在黑山裡面的戰法,卻是給了他們啟發,雖然這法子看上去很笨,卻是能夠步步為營,蠶食敵人腹地,從而將敵人逼出來。

只要一個個拔掉泰山賊在深山中的據點,擠壓其生存空間,其遲早會被逼得和袁譚決戰!

郭圖此時卻道:“顯弈公子此人,天生有戰陣之能,只怕將來必成公子大患啊。”

辛毗抬頭看了郭圖一眼,袁譚思索片刻,說道:“眼下我還需要他對付三弟。”

郭圖仍堅持道:“情報上說,袁熙公子把黑山中部隘口讓給了三公子,很有可能兩邊已經和解了。”

“若真是如此,顯弈公子將來未必不會調過頭來,對付大公子啊。”

袁譚聽了,心裡微微有些不快,郭圖是主張打壓袁熙的,甚至在自己默許下,做些了見不得人的事情。

袁譚心道這半年來,袁熙那邊和自己就沒有透過氣,難不成自己做的事情敗露了不成?

前段時間,袁熙砍了許傑的頭,但卻留下了許攸性命,讓袁譚和郭圖也大惑不解,這兩邊到底是撕破臉了,還是私下和解了?

這也讓兩人有所警醒,離間之計雖然留不下什麼證據,但要是讓袁熙起了疑心,反而會有反作用。

所以這段時間,袁譚便專注於討伐泰山賊,他必須要和袁尚搶時間,對方要是先於自己拿下了黑山軍,必然會再度壓自己一頭!

自己只有將泰山賊吞掉,才有實力覬覦徐州,進而南下討伐袁術,只有親手滅掉袁術,他才能在聲勢上壓過袁尚,在爭奪家主之位上,取得先機。

這才是袁譚真正的目的,青州已經沒有發展空間,他必須要走出自一條己的路來,方能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奪取袁氏,甚至天下!

至於袁熙為他謀劃的什麼奪取遼東,高句麗,乃至出海,袁譚是嗤之以鼻的,那些地方都是苦寒之地,即使拿下,又能怎麼樣?

只有收編泰山賊,趁勢南下奪取徐州,進而窺探江淮,打入豫州,乃至控制江東,將袁術的地盤完全拿下,這才是袁譚手下謀士們殫精竭慮,謀劃出的光明大道!

至於和劉備的協議,袁譚自然有辦法繞過去,劉備雖然是他的舉主,但袁譚是絕對不會放任其坐大的。

想到這裡,他豪氣勃發,起身揮手道:“兩年,不,一年之內,我們就要拿下泰山賊!”

“當然,如果臧霸識趣,我倒不是不可以和他平分泰山!”

“所做一切,皆是為了我爭奪家主之位,事成之時,我必然會給諸位滿意的回報!”

逄紀和辛毗聽了,趕緊起身拱手道:“願為公子效命!”

辛毗見袁譚志得意滿,逄紀洋洋得意,心裡嘀咕,事情真的會如此順利麼?

他不知道袁譚和逄紀私下對與袁熙做了什麼,但辛毗深知,那袁家兇虎,可是個記仇的!

黑山腹地之中,張燕也是心事重重,雖然黑山軍佔據了地形之利,但是冀州軍畢竟是天下有數的強兵,這些日子下來,黑山軍其實死傷頗為慘重。

只不過黑山軍不要命地發動攻勢,顯得氣勢十足,反而讓袁尚覺得黑山軍留了不少餘力,於是行事反而愈加小心起來。

只有張燕知道,黑山軍這麼打下去,只怕撐不了兩個月,更別說突圍出去,佔據幽州了!

而另外一件事,讓他更為心煩。

在河內的呂布,發了封信過來,措辭極為嚴厲。

言說黑山軍指使挑撥,讓人偷襲懷城反亂,縱兵攻打呂氏府邸,還妄圖綁架其妻女,如今呂布要向黑山軍討個說法!

張燕看著心中言之鑿鑿,證據詳實,從楊醜指向到了楊鳳,讓張燕也是驚疑不定,這懷城反亂肯定不是自己做的,那就是楊鳳自己的主意?

她想幹什麼?

張燕猶豫起來,心道要不要把楊鳳叫來,開誠佈公的談一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