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城城門口外,袁熙派人找了車馬,將橋蕤送回廣陵。

彼時孫策打下吳郡的事情,尚未傳到司隸,不然漢廷的計劃,可能會有巨大的變化,說不定會順水推舟將揚州封給孫策了。

雖然劉繇也是漢室宗親,但如果失敗,漢庭是一點忙都幫不上的。

橋蕤向袁熙再三感謝後,乘上馬車離開。

袁熙沒有回城,而是帶著孫禮,直接去城外軍營找沮授趙雲,商談兵分兩路返回的事情,他已經得到訊息,曹操將大部分兵馬都派回了兗州,顯然是有更加緊迫的事情。

這讓袁熙提起了警醒之心,曹操的動作太快了!

而且說做就做,毫不拖泥帶水,只怕是已經開始提前進行下一步的佈局了!

這讓袁熙也感到了緊迫的壓力,畢竟這時候,能看清天下形勢的人,都在搶時間。

下邳的劉備在加緊招兵買馬,徐州琅琊的袁譚開始往南擴張,和東海的糜芳爆發了好幾次衝突。

這讓袁熙嗅到了一絲不尋常,袁譚如此赤裸裸想做一件事情時,必然是圖謀甚大!

袁熙一邊思索,一邊騎馬進了軍營,營帳外面,沮授和趙雲正在整軍,另外站著的還有高順。

出乎袁熙意料,他本想著說服高順會費一番唇舌,結果高順稍作考慮,便答應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在呂布手下,他過得實在太不如意,地位不如張遼陳宮就罷了,但宋憲魏續也能壓在他的頭上,這讓心高氣傲的高順心裡,還有都多少有些想法的。

但高順一直拉不下面子改換門庭,如今聽到袁熙說呂布先點了頭,讓其以護送呂玲綺的名義離開懷城,這明顯是找個由頭,讓自己在袁熙手下做事。

要是再賴著不走,屬實自討沒趣了。所以袁熙以開府的名義,授了高順郡將軍的職位,高順便痛快答應了下來。

眼下黑山戰事吃緊,袁熙打算讓沮授和高順先帶軍北上,回到黑山中部隘口,支援郭嘉田豫。

不管劉協調解成與不成,袁紹是否答應停戰,袁熙都會提前將戰力最強的兵力佈置下來,確保第一時間吃到好處。

而且他打下來的那二百里通道,無論如何是不會讓給別人的。

除高順之外,華佗也在其中,準備跟著大部隊一起過去,眾人見袁熙過來,一起上來參見。

袁熙對眾人將了安排佈置,說道:“今日整軍完畢,明日一早,由公與先生帶軍,會同高將軍以及元化先生,趕赴黑山。”

“隨後我和子龍帶百十親衛,替天子出使鄴城。”

幾人聽了,齊齊拱手道:“得令!”

袁熙見眾人畢恭畢敬的樣子,突然醒悟過來,自己如今的地位,已經是算是傲視同儕了。

不僅有自己的地盤,背靠強大的袁氏,還得了漢廷封號,已經是實打實的一方諸侯了!

他安排完畢,見華佗有話想對自己說,便拉著對方進了營帳,說道:“元化先生有何指教?”

華佗悄聲道:“前幾日我替孔北海夫人看過病。”

袁熙笑道:“孔北海夫人?”

“聽說她有喜了,孔北海真是老當益壯啊。”

華佗低聲道:“夫人想讓公子去府上一趟。”

袁熙一聽,便有些頭痛,“她難道不知道孔北海看我的眼神,想要殺了我一樣?”

“如今要是得知她私下見我,怕不是直接參我一本?”

華佗聽了忍俊不止,“我還以為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呢。”

袁熙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當年一時意氣,其實孔文舉算的上士族中不錯的了,我當時做事也是有些過了。”

華佗悄聲道:“公子想多了,孔北海夫人知道公子不日就要離開懷城,想求公子去見其女兒一面。”

“她說女兒身體每況愈下,卻時常唸叨公子,怕公子這一去,再無相見的時候,不想讓女兒抱憾終生。”

袁熙聽了,心裡也是頗不是滋味,嘆道:“我明白了,一會我就去孔府遞拜帖。”

華佗起身道:“此間事情已了,老夫準備隨著公與回黑山,就此向公子拜別。”

他走道營帳口,突然止住腳步,猶豫再三,最後道:“有些事情,可能是老夫多嘴了。”

“雖然夫人再三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告訴公子實情,免得影響公子決策謀略,但老夫想著如今大局已定,卻是不該瞞著公子。”

袁熙還沒反應過來,“夫人?哪個夫人?”

華佗道:“是甄夫人。”

“老夫離開薊城前,她已經有喜了。”

袁熙猛然怔住,隨即被巨大的喜悅震得頭腦發懵。

甄宓有喜了?

他又喜又惱,“元化先生瞞得我好苦!”

華佗捋著鬍鬚笑道:“這可怪不得老夫,夫人可是再三叮囑的啊。”

袁熙連忙仔細詢問,確定華佗留在薊城的幾個弟子頗為可靠,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他此時歸心似箭,恨不得飛回薊城去,偏偏鄴城還有還多事情等著他去辦,只有這些都做完了,他才能趕回薊城。

他心道甄宓確實瞭解自己,乍一聽到這訊息,自己便馬上失去了淡定,要是放在先前需要做抉擇的時候,說不定會受到很大影響。

他心情又是喜悅,又有些沉重,算上吳夫人肚子裡的那個,他馬上就是兩個孩子的爹了。

想到若是自己死了,會留下兩個寡婦,袁熙突然有些怕死起來,心道有了牽掛,日後戰場上,自己可能再沒有先前那泯不畏死的勇氣了了。

袁熙懷著複雜的心情,和華佗走出了營帳,卻見營寨門口,高順和十幾個平民打扮的麻衣百姓說著話。

袁熙只覺這些百姓身材高大強壯,不覺多看了幾眼,也發覺得不太對頭,這些人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站姿極為端正,哪裡像是百姓,更像是久經戰陣的老兵。

他走過去,問道:“他們是?”

高順轉過臉來,一臉疑惑道:“他們是陷陣營的。”

袁熙一頭霧水,“陷陣營兵士怎麼出現在這裡?”

高順對一個兵士使了個顏色,那兵士站出來拱手道:“稟報使君,今早張將軍來營裡,說溫侯有令,陷陣營願意投奔使君和高將軍的,可留下武器甲冑,空手出營。”

“弟兄們一開始以為這肯定是弄錯了,都很猶豫,但我們幾個膽子大的,便想著試上一試。”

“結果我們空手出營,真的無人阻攔,便趕過來了。”

袁熙聽了,疑惑道:“溫侯身為大將軍,地位可比我高多了,你們怎麼會想到投靠我的?”

那兵士略一遲疑,說道:“一方面是我們對高將軍心服口服,願意聽他號令。”

“另一方面,我們先前是麴將軍的先登,我們聽聞將軍戰死,使君為他請了侯位諡號,大家心裡都很感激。”

“七百陷陣營裡,尚有約兩百先登,應該都會陸續趕來。”

說到這裡,其他十幾人齊齊拱手道:“謝使君為將軍請諡!”

袁熙心情複雜,將他們拉起來,說道:“好!”

“既然你們來投奔我,我必像對待麴兄一般,視諸位如兄弟!”

眾人聽了,齊齊單膝跪下,吼道:“願為使君效死!”

呂布軍營中,陳宮見陷陣營兵士陸陸續續有人離開,不由對身前的呂布說道:“陷陣營這下少了一小半,戰力影響不小啊。”

呂布聽了,淡淡道:“無妨,我的威名,也不是靠陷陣營打出來的。”

“離了他們,難道我便不是溫侯了?”

“區區百十個人,就當是我給女兒的嫁妝了。”

陳宮聽了,苦笑一聲,心道呂布最後這句話,才是他心裡真實的想法吧。

懷城各處發生著不同的事情,從國仇到家事,從諸侯相爭到尋常寒暄,大事小事驟然多了起來。這些錯綜交織的複雜情感,讓經過戰亂的懷城,彷彿重新煥發了生機。

袁熙去了孔融府裡,孔融十分恰好地不在,袁熙在裡面足足呆了小半日才出來,離開時袖子上又多了幾點淚痕。

嚴氏給呂玲綺試穿早就做好的嫁衣,按照規矩,婚事不能從懷城辦,所以嚴氏只能心疼地把嫁衣仔細疊好,放入紅木箱子裡面,叮囑呂玲綺千萬鎖好,不要讓路途的雨水打溼了,說著說著,又摟著呂玲綺哭了起來。

劉協拿出印璽,在封詔上蓋上鮮紅的印章,又仔細看了眼,才遞給站在下首的呂布,笑道:“從此刻起,溫侯女郎便是朕登基以來,親封的首個女君了。”

漢承秦制,可以給女性封君,不僅地位超然,還帶有食邑,能封君的女子,不是漢室成員,就是功臣妻女。

呂布接過詔書,沉聲道:“謝過陛下。”

劉協打趣到:“溫侯如此疼愛女兒,但朕不明白,天下求溫侯女兒做正妻的家族,能排到懷城外面,溫侯為何卻獨獨選了安國亭侯?”

呂布沉默了一會,說道:“我也不知道。”

“女兒難得任性一次,也許我不想讓她失望吧。”

劉協也沉默了。

良久,他才出聲道:“朕稍微能理解溫侯的想法,但只是一點點而已。”

“畢竟朕很小的時候,阿母就不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