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貞和呂玲綺聽到兵士的喊叫聲,第一反應是,城內起了叛亂!

然後她們同時想到,今日關羽一直沒有出現,心中同時升起了一個讓她們心驚膽戰的念頭。

難道關羽要對袁熙動手?

袁熙卻是下意識出聲道:“玲綺,你和孫禮保護好棉種箱子。”

呂玲綺哭笑不得,“真要是敵人來襲,命都沒了,還要種子做什麼?”

袁熙啞然失笑,“我倒是糊塗了。”

他隨即打趣道:“不過即使我死了,糜家女郎也會將種子灑滿這片土地的。”

糜貞臉色微微發白,“都這個時候了,公子不要說笑。”

喧譁聲傳來,府門被轟然推開,眾人望去,頓時心中一緊,只見關羽提著青龍偃月刀,帶著幾十命刀斧手走了進來。

關羽一進門,便看到了馬車邊上的袁熙,身形一轉,大踏步向眾人這邊走來。

袁熙嚥了口吐沫,從馬車中抽出環首刀來,孫禮和呂玲綺見了,也是抽刀出戟,擋在袁熙身前。

糜貞一急,快走幾步擋在眾人前面,對關羽道:“將軍意欲何為?”

關羽已經走到近前,聞言微微一怔,先對袁熙拱手道:“見過使君。”

“今日羽有要事,故未能遠迎,失禮。”

他又對糜貞道:“太守何在?”

眾人這才醒覺,關羽不是來對付袁熙的!

他們齊齊鬆了一口氣,袁熙只覺背心都溼透了,關羽給他的壓力太大,對方若鐵了心想殺自己,在場所有的人加起來,都攔不住!

這也難怪袁熙心裡沒底,雖說劉備已經是這個亂世之中少有的仁義之人,但是後世也有背刺劉璋之舉,真要到了某些生死抉擇的關頭,誰知道對面會怎麼做?

糜貞見關羽問話,答道:“家兄在陪客人。”

腳步聲傳來,糜芳提著酒爵醉醺醺走了出來,見關羽來了,大笑道:“關將軍來得正好,快入座痛飲!”

關羽臉色冰冷,“戰事緊急,太守還有心情飲酒,等我見到大哥,必然好好將你的所作所為告知!”

糜芳一個激靈,酒醒了大半,他臉色陰沉,“關將軍,我是如何得罪你了,要如此針對於我?”

“時下城中巡邏並未誤事,我可曾懈怠?”

關羽冷哼一聲,“不是東海,而是下邳!”

“什麼!”眾人都是一驚,糜芳酒徹底醒了,“怎麼回事?”

關羽寥寥幾句,眾人方才明白,袁術竟然起數萬大軍,攻打下邳!

如今劉備張飛竭力抵擋,但袁術軍勢大,打得兩人節節敗退,退入下邳城中,眼看就被袁術軍圍了!

糜芳固然驚出一身冷汗,袁熙也是震驚無比,更有一些自責。

自己還將袁術看成刀俎上的魚肉,實在是太過於樂觀了!

對方可是坐擁數州之地,麾下幾十大將,能拉起三十萬大軍和袁紹分庭抗禮的最強諸侯之一!

其麾下能人輩出,謀士滿堂,袁術再不堪,如今在天下的實力也是坐二望一的,而且天子討伐袁術,令五路其攻的詔書一出,對方怎麼可能會坐以待斃?

換成袁術謀士的角度,當然是趁著五路大軍沒有集結的時候,從最弱的那個擊破了!

而眾人之中,最弱的便是劉備,他所在的下邳易攻難守,曾經數次易主,比其他方向好打得多,所以袁術當然是要先拿劉備開刀了!

關羽冷聲道:“我身為下邳太守,別部司馬,有除使君之外戰時專命之權,現要將朐城中的兵士全部帶走,馳援下邳!”

糜芳一急,“萬一敵人來了,朐城怎麼防守?”

關羽冷哼道:“這是後方,哪來的敵人?”

“大哥若是敗了,你糜家還想跑到哪裡去?”

“東海附近城池皆有守軍,到時候太守可自去調兵!”

糜芳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只得拱手道:“領將軍之命。”

關羽點了點頭,轉向袁熙道:“羽欲走水路趕去下邳,邗河比外海轉入長江近的多,但其半段在廣陵郡,通行需要……”

袁熙當即從懷中掏出一枚特製令牌,“這是我自己的,將軍持之,如我親至。”

關羽見袁熙如此乾脆,眼中光芒一閃:“使君豪義,羽代大哥謝過!”

袁熙擺手道:“將軍客氣,兩邊既為盟友,當同氣連枝,將軍可先行,我現在就發信去廣陵,讓元龍先生髮兵支援玄德公!”

關羽猛一抱拳:“公子義薄雲天,羽就此拜別!”

他轉身提著刀,大踏步走了出去,喝令手下道:“昭姬城中將所有兵士,半個時辰後從碼頭出發南下!”

見關羽帶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眾人面面相覷,心中更是有些不安。

袁紹大舉攻伐徐州,要是下邳被攻破,下一個目標,肯定會是東海和廣陵!

袁熙這下也沒有興致了,當即叫過沮授陸遜,準備連夜坐船返回海西,臨走時沮授想了想,對糜芳道:“將軍去最近的城裡調兵,需要幾天?”

糜芳一怔,想了想,“至少五六天?”

沮授點點頭,說道:“太守最好現在就找人去。”

糜芳隨即反應過來,“先生何意?”

沮授嘆道:“這五六天之內,朐城可是空城啊。”

糜芳聽了,登時反應過來,連忙讓人拿著手令去各城調兵。

袁熙見了,說道:“糜兄莫慌,只要控制好碼頭,及時敵人來了,也能保全自己。”

“如果敵人勢大,可乘船去海西碼頭,我城內還是有不少兵士的。”

糜芳聽了面露喜色,連聲感謝。

袁熙對糜貞道:“我現在便回海西佈防,女郎保重。”

糜貞聽了,點了點頭,低聲道:“公子也保重。”

換做平時,糜芳說不定會打趣幾句,但現在他也沒心情了,將袁熙等人送到朐城碼頭,目送甄家商船離開,方才心事重重回到府裡。

他見糜貞仍舊等在廳堂裡,便出聲道:“那沮授說的的沒錯,這幾天我總是心神不寧。”

“我安排好一條船,到時若有危險,你坐船去海西投靠兇虎。”

糜貞不安道:“那阿兄呢?”

糜芳咬咬牙,“東海要是在我手裡丟了,糜家就抬不起頭來了!”

“我想了想,調兵還是有些來不及,我直接附近的城裡整兵!”

糜貞擔心道:“但剛才阿兄答應那邊,在城裡等援軍……”

糜芳一揮手,“不用說了,要是老指望兇虎,咱們糜家的臉面何在?”

“這點事情都搞不定,小妹就是嫁過去,也會被人看低!”

糜貞還想說話,卻被糜芳打斷,“小妹放心,我自有分寸,這件事情必然做的漂漂亮亮的!”

“關羽把兵士都調走了,我這還有五百家奴,到時候我帶三百人去調兵,給你留二百護衛,你在城內等我訊息好了!”

糜貞搖頭道:“萬一遇到敵人怎麼辦?”

“兄還是將家奴都帶走,我出了事,大不了逃到海上!”

糜芳猶豫再三,說道:“明日一早我便出發,我先好好想想,到時候再做決定!”

朐城的喧鬧持續了半夜,關羽徵調兵士,連夜上船從邗河南下,但城內的餘波並未停止,謠言迅速傳播開來。

朐城附近已經有無數敵軍打了過來,應該是琅琊的泰山賊南下了!

朐城守將見勢不妙,已經帶兵棄城逃走!

惶惶不安下,謠言迅速波及了數萬人口的城池,因為城門關閉,許多人從水路逃走,有船的架著小船,沒有船的乾脆下水渡河。

等糜芳迷迷糊糊被兵士叫醒時,他見外面天還沒亮,剛要破口大罵,等兵士說了城內大亂,這才驚得一躍而起。

他縱馬出門,發現城內已經大亂,到處都是逃難的百姓,擁塞了整個街道。

城門尚未開啟,但已經有成千上萬的百姓擁堵在城門,哀求兵士提前開門,甚至已經有按捺不住的,開始鼓動他人衝擊城門。

糜芳見了,剛要派人去驅散,又有幾名兵士衝了過來,言說朐城碼頭出事了!

糜芳調轉馬頭,直奔朐城碼頭,見糜家商隊的商船都靠在岸邊,水手一片大亂,糜芳過去一看,破口大罵起來。

有幾隻小些的船,船底被鑿穿,已經幾乎傾覆,而大些的船隻,甲板上的轉向舵全被砍壞了!

這種船舵想要修好,沒有三五天根本不行,糜芳渾身冰冷,他還不知道誰是敵人,但對方顯然已經開始行動了!

敵人能做到這種地步,肯定對城內瞭如指掌,也定然知道城內沒兵了!

想到對方隨時都會發難,糜芳驚慌失措,如今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固守城池,一個是棄城而走。

第一個幾乎是等於等死,只憑幾百家奴,能打得過誰?

如今選第二個,也有兩種選擇,一個是去其他城調兵,但很有可能會被敵人半路埋伏。

二就是逃到一江之隔的海西,向袁熙尋求庇護!

本來海路是最快的,偏偏糜家商船都被破壞了,小船昨晚都逃得一乾二淨,那就只能走陸路了。

只要從朐城沿著淮水西行半日,從渡口過河,便能到海西了!

糜芳帶人離開碼頭,一路見到城內人群越發焦躁不安,還有人見到隊伍,衝上來問兵士都去哪了。

糜芳沉著臉不答話,望著這群添亂的百姓,突然計上心來。

你們不是想跑嗎?

我就成全你們!

朐城之外十幾裡的樹林裡,一支泰山賊打扮的精兵,正全副武裝隱匿著。

領頭之人,卻赫然是曹營大將夏侯淵!

他得知朐城大開城門,百姓蜂擁逃難的訊息,對身邊的曹營諸將笑道:“使君真是神機妙算,這敲山震虎之計,果然靈驗。”

“接下來,我們要依照使君之計,吊出更大的魚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