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走投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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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袁熙的話,橋蕤臉上反而露出了釋然之色。
這些日子以來,他早就隱隱猜到,自己怕是不行了,但人都怕死,他總抱著一絲希望,覺得自己還有救,直到袁熙講話如此直白,才打破了他最後一絲幻想。
橋蕤嘆了口氣,苦笑道:“還有多久?”
袁熙把華佗的預測說了,最後道:“元化先生說橋公救治晚了,如今已經病入肺腑,貿然動用刀圭,只怕橋公身體先自支撐不住,反而會提早惡化病情,所以為今之計,只能輔以藥物,拖一天算一。”
“最好的情況,應該還能拖一兩個月。”
橋蕤聽了,有些不甘心道:“我還以為至少還能撐個一年半載,沒想到留給我的時間如此之短。”
“也罷,天意如此,我也該返回皖城,安排下後事了。”
袁熙點點頭:“我現在就安排船隻人手,護送橋公從巢湖經皖水,返回皖城。”
橋蕤聽了,拱手為謝道:“蕤幾條命都是公子給的,當時想著將來總有報答公子的時日,現在看來卻行不行,實在是慚愧啊。”
袁熙聽了,不以為意道:“橋公客氣了,說來我夫人在皖城橋公府中養病時,也頗得兩位女郎照顧。”
橋蕤聽了一怔,試探道:“公子見過犬女了?”
袁熙說道:“機緣巧合碰到了,橋公兩位女郎膽子倒很大,想著從水路逃走,去壽春探望橋公。”
“但沿途兵戈兇險,我還是讓人把兩位女郎送回了府中。”
他又笑道:“橋公把兩位女郎保護的很好,據說她們想來足不出戶,是生怕被人覬覦吧?”
橋蕤嘆道:“這不都是為了保護她們平安,說來多謝公子託庇她們,不然城內兵荒馬亂,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想了想,欲言又止,袁熙見了,說道:“兩位女郎和呂夫人很談得來,橋公有話直說無妨。”
“橋公是不是想問孫策的前景?”
“怕是想著自己萬一去世,託其照顧家眷吧?”
橋蕤聽了,心中一驚,“公子猜的如此之準,難道真如傳言所說,懂觀星之術?”
袁熙笑而不答,橋蕤見狀,小心翼翼道:“還請公子解惑。”
袁熙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好說。”
“萬一說不準,橋公又要怪我別有用心。”
橋蕤忙道:“蕤絕無此意,還請公子指點!”
袁熙見橋蕤添堵堅決,出聲道:“我覺得,孫伯符和周公瑾,都非長壽之相。”
“尤其是孫伯符,很可能一兩年內便有禍事,但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若是不準,橋公就當我胡言亂語,不必放在心上。”
橋蕤聽了,沉思起來,又道:“那公子能看到自己吉凶否?”
袁熙只得道:“我看不清自己。”
橋蕤若有所思,他支著身子,勉力坐起,對袁熙一拜,“公子之恩,蕤當銘記在心。”
袁熙連忙扶住他道:“橋公見外了,合肥不日就有戰事,還是早日回皖城去,和兩位女郎團聚吧。”
“我城中還有事,先去安排人手,幫橋公打點行囊,就先告辭了。”
橋蕤拱著手,默默目送袁熙告辭離開。
袁熙到了城頭,遠眺巢湖碼頭。
歷朝歷代,北方想要打過南方,不造船是不行的。,想要造船,就必須找到一條匯入長江的支流,在其上造船練兵,方能圖謀南方。
長江六千餘里,看似很長,但其實符合這種條件的地方並不多。
一是發源於漢中,從荊州江夏匯入長江的漢水。
二是春秋時期開鑿的邗河,北通淮陰,連線淮河,南接廣陵,聯通長江。
剩下的還有半個,便是透過濡須水貫通長江的巢湖。
但因為巢湖的水源來自於施水,其並不是主幹河流,所以水道狹窄,並不適合運送造船所需的木材。
而如今這兩個半南下的水路,一個在劉表手裡,一個半在袁熙手裡,所以周瑜的擔憂,並不是無憑無據的。
袁熙心裡想著戰事,卻不知不覺,腦海中浮現出大小喬的容顏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張口,向橋蕤討要大小喬,雖然他承認,自己的確對大小喬很有好感,但話到嘴邊,他還是沒有開口,雖然他知道自己只要提出來,橋蕤十有八九肯定會答應。
也許是他看到因為橋蕤身為一個父親,為了保護育自己女兒,不惜對袁術委曲求全,臨死還想著和家人團聚,這讓想到了自己再也不能見面的父母,已經此世和袁熙關係糾纏不清的袁紹,這都讓袁熙深有觸動。
要是這個時候,自己在橋蕤前說什麼我想納你兩個女兒這種話,實在是太過於趁人之危了,簡直是禽獸所為。
他收回思緒,回頭看向北面的天空,那片天空下,就是壽春所在。
如今的天下,已經沒有太多時間留給自己了,他必須要趕在所有人之前,儘快先辦法多去壽春,為這次波及上百萬人的大戰,畫上一個句號。
袁術對各個勢力的拉攏,還是不出意外的失敗了,因為各方回信中提出的條件,顯然是袁術不能接受的。
按照他們提的條件,顯然是要把袁術地盤吞噬乾淨,不給他留一點殘羹剩飯。
不過換了誰也會這麼想,都打到城下了,憑什麼要和你袁術聯手?
我和你聯手停戰,別人會停手嗎?
不僅不會,反而會成為袁術的擋箭牌,首當其衝遭到各方攻擊!
袁胤苦笑,自己還是太過樂觀了,各方諸侯心中雪亮,根本不會被暫時的好處矇蔽了雙眼啊。
袁術坐在寶座上,陰沉著臉對眾人道:“既然他們如此看不起我,那我也不會再向他們低頭!”
“我身為袁氏之主,絕不會丟了袁家的臉!
“調集所有兵馬,我要和親自帶兵,和他們決一死戰!”
袁胤聽了,急道:“仲公,不可啊。”
“且不說戰場刀槍無眼,誰也不能防止意外發生,僅說仲公如果不親自坐鎮壽春,城內人心就要亂了!”
袁術聽了,時候道:“你替我監國不就行了?”
袁胤連忙道:“不敢僭越。”
袁術環視一圈,指著袁耀道:“你是太子,替朕監國,符合禮制,就這樣定了!”
袁耀聽了,連忙領命,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之色。
袁胤在旁邊見了,卻是心中嘆息,太子監國倒是沒有問題,但別的問題就大了。
袁耀沒有開府,也沒有自己的嫡系心腹,更兼不僅沒有立下戰功,還打過敗仗,威信不足,讓其留駐壽春,眾臣真的能心服嗎?
但事已至此,袁胤也只得道:“如今各路來襲,仲公準備先打退哪一路?”
這下子眾人紛紛屏氣凝神,靜待袁術做決定,畢竟現在攻打袁術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但不管怎麼說,眾人猜測,有一個人袁術肯定是不敢打的。
曹操。
先前袁術帶兵想要攻擊兗州時,曹操親自帶兵迎擊,結果袁術連交戰的膽量都沒有,就帶兵逃了。
如今曹操勢力越發龐大,袁術更沒有膽子打曹操了!
冀州鄴城。
袁紹召集謀士,商議討伐袁術之事,中途田豐卻站了出來。
他一說話,就語出驚人。
“袁術早晚滅亡,不足為慮。”
“現在是攻滅曹操的最好時機!”
“如果我們調集冀州所有兵馬,從東武陽南渡黃河,便可直接攻入兗州!”
“如今進入秋季,黃河枯水,正是用兵之時!”
此話一出,在座的諸位謀士都紛紛側目,荀諶道:“元皓,此時曹孟德奉天子之命攻伐袁術,若我們在背後偷襲,豈不是不義?”
田豐冷哼道:“什麼義不義,先前曹操偷襲鄴城,還有什麼仁義?”
“如今曹操攻打袁術,已經佔領了大半豫州,將來要是他據有江淮,便可和冀州分庭抗禮,決不能讓其就此坐大!”
辛毗出聲道:“元皓看來對曹操很有成見啊,其怎麼說也是袁氏盟友,時時刻刻想著對付自己人,袁氏在天下仁義的名聲,可是會大大受損啊。”
田豐冷哼道:“什麼仁義,大家心裡都有數,仁義的名聲是為了招攬人心,招攬人心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最終的目的是天下!”
“而爭奪天下,終歸是要看實力的!”
“坐看心懷不軌之人實力日盛,難不成要將這天下拱手讓人不成!”
田豐這話說的太過尖銳,以至於在座諸人包括袁紹臉色都不好看。
雖然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你有必要拿出來大肆宣揚嘛?
許攸心中冷笑,田豐謀略上是一把好手,就是脾氣太急,不懂得人情世故,幾句話就中了辛毗的激將法,口不擇言將袁紹的得罪了。
他趁機道:“元皓此言差矣。”
“曹操即使有異心,這次他也打得元氣大傷,不足為鹿。”
“何況袁氏弟子三人齊出,還能坐看曹操奪取豫州不成?”
審配聽了,出聲道:“正南說的沒錯,如今曹操軍正在和袁術軍主力交戰,騰不出手。”
“而顯思公子如今已經快要打到壽春,若是能夠一舉建功,這可是天下揚名,建立聲威之事。”
“只要發信讓身在合肥的顯奕公子配合,覆滅袁術,也是早晚間的事情。”
他這話一出,袁紹倒是面色有些變化。
辛毗見了,趁機扯開話題道:“元皓如此針對曹孟德,倒是和顯奕公子意見相似,挺說先前顯奕公子和曹操內鬥,打得很是不堪,這主意難道是元皓出的?”
田豐聽了,大怒道:“屁的主意,你不要血口噴人!”
袁紹見局面有些失控,皺眉道:“不要吵了。”
眾人一聽,馬上安靜下來。
若是知曉後世一眾謀士歸宿的袁熙在場,當會嘆息,眼前的情況,明顯是一根筋的田豐被孤立了。
而其他的謀士,出於種種動機,暗暗聯手起來拆田豐的臺,他們考慮的,根本不是交戰的事情,而是袁氏內部之事!
且不說一直對於曹營態度曖昧不明的荀諶,已經早就和曹操交好的許攸,這兩邊顯然是想在袁氏和曹氏之間和稀泥的。
審配是依附袁尚的,所以暗戳戳損了袁譚一把,暗示其野心甚大,可能會威脅到袁尚,袁紹顯然聽明白了,所以才面露不快之色。
辛毗後世投了曹操,但目前他是投靠袁譚的,所以他看到審配貶損袁譚,自己又不能指摘袁紹最喜歡的袁尚,便連忙將矛頭引往袁熙。
在他看來,袁譚想要壯大實力,必須要吃下徐州,才能站穩壽春,在這一點上,袁譚不可避免要和袁熙產生衝突。
所以辛毗上來就把水攪渾,暗示田豐早就和不在袁紹這一支的袁熙搞在一起,惹田豐發怒失態,果然計謀生效。
如今這幾個謀士,根本不是站在袁紹的角度看問題,而是已經開始暗暗站隊,為自己尋找後路了!
他們之所以如此做,是有原因的。
袁紹剛想要說話,卻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這聲音如此劇烈,以至於他咳嗽的腰都直不起來了,一邊的婢女見狀,連忙上來給其捶背。
下面的謀士見了,都深深低下頭去,唯恐別人看到自己臉上的神色。
沒錯,這就是他們開始提前站隊的原因,袁紹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這個時代大部分人都活不到這個歲數,包括士人也是如此。
而這兩年袁紹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所以謀士們推斷,可能三五年內,袁紹的壽數就盡了。
這便是為什麼他們著急尋找後路的原因,眼下雖然袁尚被立為繼承人,但並沒有壓倒性的威望和實力。
若是袁紹一死,局面很可能重新洗牌!
袁紹自覺止不住咳嗽,揮手道:“你們先回去。”
眾人依言散去,袁紹見人走了,命小妾端過茶來,結果喝了一口,便全噴到地上,咳嗽越發厲害。
小妾慌了,連忙去請劉氏,不一會,劉氏就匆匆趕來,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
她從中倒出一些粉末,混在茶水中讓袁紹服下,袁紹連忙灌了下去。
不過一會,他的咳嗽果然漸漸停止了。
袁紹喘息幾聲,嘆道:“顯甫尋的藥,確實很有用,他有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