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耀聽袁胤說,竟然有辦法,心裡並不太相信,疑惑道:“叔父有何計策?”

袁胤斟酌了一下,在他心裡,壽春肯定是守不住的。

袁術為什麼要去打荊州,他其實也不他明白,想來是袁術即使到了這種地步,也不肯向袁紹低頭的緣故?

向袁紹服軟尚且不可能,他的三個兒子更不可能了,所以在這點上,說袁術有骨氣,還是執著呢?

然而這些日子以來,壽春外面發生的變化,也超出了袁胤的預料,本來他想著只要死守壽春,各方諸侯肯定會起矛盾,到時候相爭起來,自己這邊就能多拖延些時日,到時局面未必不會發生變化。

然而局勢並未向袁胤料想的方向發展,三兄弟中,袁尚因為種種原因並未參與攻打壽春,袁譚不爭氣地被淮水擋住,如今壽春面前,就只剩下了一個最麻煩的兇虎。

這才是袁胤最擔憂的,兇虎此人帶來的壓力,明顯超出壽春城所能就經受的限度,袁胤隱隱覺得,對方很可能在謀劃著些危險的東西!

所以今日他城頭上見袁熙軍攻勢如此異常,便知道這次對方肯定是有著後著,為今之計,就是要儘量拖延時間,穩定城內局勢,不能讓對面得逞!

於是袁胤出聲道:“對面放出如此多的器械,但沒有派兵攻城,說明其不想久戰,又不想經受損失。”

“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對面想要做的,我們就和其反著來。”

“眼下對面不太能可能在戰場上做太多文章,如果殿下能想辦法讓對面攻勢減緩,說不定便能等來轉機。”

袁耀聽了,出聲道:“叔父意思是說,用和談等手段,儘量拖延時間?”

袁胤聽了,面色欣慰道:“殿下果然聰明,一點就通。”

袁耀點點頭,想要說話,幾個石彈朝著眾人所在城牆方向打來,噼裡啪啦的震動不絕,眾人趕緊找地方躲避。

袁耀受了驚嚇,面色不太好看,對袁胤道:“我先下去了,回去會好好考慮叔父的話。”

他臨走時扭頭望了一眼,淮水上袁術水師已經完全落了下風,看樣子是沒救了。

袁耀下了城,回去路上,他對著身邊的李業欲言又止,等他一個人回到府中書房,卻是拿出了個藏得嚴嚴實實的紅木盒子。

他開啟盒子裡面的鎖,裡面整整齊齊摞著一疊密信,他隨手拿出幾封,裡面竟都是告密的。

這其中有官員互相攀咬的,也有密告他人通敵的,也有勸袁耀或投降,或做好打算繼位的,堪稱一個群魔亂舞。

袁耀心中煩躁,如今袁術那邊還沒有訊息傳過來,要是真有不測怎麼辦?

這時候他理應感到高興,因為那樣的話,袁耀就是真的仲氏皇帝,但袁耀也不是傻子,他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以他的本事,根本無法挑起如今的大局!

而且據有人偷偷密告,說袁胤的威望日漸增長,尤其是這些日子在城頭督戰,以至於兵士只知有皇弟,而不知有殿下!

袁耀望著眼前攤開的一封封看似捕風捉影,實則寫得有鼻子有眼的告密信,心中委實難決。

按道理如今城內形勢緊急,他不應該做自毀長城之事,但即使自己是這麼想的,那袁胤呢?

要是袁胤趁機圖謀不軌怎麼辦?

因為袁耀將自己帶入袁胤的位置,發現如今對其來說,簡直是絕佳的機會!

袁術不在,袁胤負責監國,且威望極高,只要找個藉口將袁耀搞掉,誰還能限制他?

到時候他想和談就和談,想打就打,何必看自己臉色?

而且袁耀想到城頭上袁胤建議自己和談時,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就有些不寒而慄。

怎麼和談,怎麼可能和談?

且不說自己和那袁熙本來有隙,要是雙方約定在城外見面,自己出了城,袁胤把門一關,來個死不認賬,自己找誰說理去?

先下手為強?

袁耀對自己突然冒出的念頭悚然而驚,什麼直接證據都沒有,自己要是真的冤枉了袁胤,豈不是自毀長城,喪盡聲名?

除非把袁耀的事情做成鐵案!

他猶豫不絕,不自覺起身往袁術後宮走去,換做平時,他是沒有資格去的,但是袁術離開,他便有了代為管理後宮的職責,倒也不算僭越。

畢竟誰都知道,袁術立的皇后馮氏,根本沒有掌控後宮的能力,整日就是一個人悶坐著,連話都很少和別人說。

袁耀想到馮氏那絕美的容貌,心中卻不可遏抑地升起了一個念頭,若是袁術有不測,是不是自己.

他猛然身體一震,自己都怎麼能有這麼不切實際的幻想,畢竟馮氏是自己名義上的母親,哪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做這種喪心病狂,人倫盡喪的事情!

他聽住腳步,臉色陰晴不定,不行,大敵當前,自己這是做什麼?

然而他突然想到,自己叔父,卻是沒有這層障礙的,要是阿父死了,袁胤再想辦法處理掉自己,那壽春就是他的了!

包括那馮氏!

古時兄終弟及,收納兄嫂的事情還少了?

自己都抵擋不住馮氏的誘惑,袁胤真就能如此正人君子?

畢竟現在機會太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袁胤要是心懷不軌的話,要是先下手為強,拿自己性命來交好凶虎,到時候自己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這裡,袁耀冷汗流了下來,轉頭就往回走,派人去請李業去了。

當夜城裡流言四起,其中很多暗指有袁氏子弟通敵,想要獻出壽春自保,傳言愈演愈烈,以至於次日就一發不可收拾,城內士兵百姓開始人心惶惶。

而且其涉及到的人,幾乎涉及了所有和袁術有關係的人,包括袁術的女婿黃猗。

袁耀在群臣的建議下,開始讓李業牽頭,徹查此事,兩天過去,事情很快有了結果,黃猗還真的是有些問題!

其在壽春時,曾經和廣陵海西的一些商人有過交集,很是收了些禮物,如今調查下來,發現那些商人都是甄家商隊的,顯然背後是兇虎在操縱!

黃猗當然不承認,他大聲叫屈,說這是甄家商隊要在淮水行商,才透過他打通關節,這些財貨禮物本就是其送出的報酬。

袁耀看到這些價值不菲的財物,恨得牙癢癢,沒想到啊沒想到,黃猗都比自己富!

當然,其他袁氏子弟都不怎麼幹淨,當一番查證下來,都多多少少有些問題,但唯獨沒有發現袁胤涉及其中。

乾乾靜靜,一點問題都沒有,連先前的謠言,都絲毫沒有一句和袁胤相關。

這太異常了!

要知道,所有的袁氏子弟都有財貨往來,怎麼獨獨缺了袁胤?

不僅袁耀不相信,連負責此事的李業,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李業知道,當日袁耀曾經來找自己,說出了對袁胤的疑慮。

但李業勸阻袁耀切勿輕舉妄動,過幾日看看再說,結果當日謠言莫名傳開,涉及到幾乎所有袁氏子弟,這對於袁耀的聲望打擊是很大的,畢竟他現在是太子,對袁氏的一切負有責任。

看到流言矛頭暗暗對準了自己,這讓袁耀憤怒無比,這肯定是有人在故意抹黑自己,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袁胤!

只要將自己這些袁氏子弟都拖下水,他就可以明正言順監國,將自己這些人都賣了!

袁耀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散播謠言,本就是他想著用來對付袁耀的手段,沒想到對方卻是提前動手了!

袁耀又把李業叫來,目光陰沉,“為什麼叔父會這麼幹淨,難道那兇虎真的沒有和其勾連?”

“先生覺得可能嗎?”

李業苦笑道:“殿下,但是確實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府君牽涉其中啊。”

“我知道殿下想查他,但是無憑無據的,怎麼動手?”

袁耀目光一閃,“以牙還牙,散播傳言不就是了?”

“這樣我們便有了由頭!”

李業身體一震,“殿下,這.”

“殿下這主意倒是不錯,但如今大敵當前,若是胡亂懷疑,只怕對城內軍心民心影響”

袁耀把手一揮,“沒什麼好猶豫的,我不會冤枉他,但此時非常時期,一定要查明此事!”

“若他是無辜的,我便將此事揭過便是,但若其真的有異心,不查豈不是把大家都害了?”

李業見袁耀主意已決,只得道:“謹遵殿下之命。”

當天晚上,關於袁胤的的傳言也流傳開來,幾天內愈演愈烈,李業帶人到袁胤府上,李業對袁胤恭恭敬敬道:“下官知道調查此事對府君不敬,所以殿下發令徹查城內袁氏子弟,包括他自己,沒有例外,還請府君見諒。”

袁胤回道:“先生哪裡話,這是應該的,如今府裡賬目,都在書房,我讓人帶先生過去。”

旁邊有人帶著李業等人過去查賬,袁胤身邊的謀士見人都走遠了,低聲道:“府君,這會不會是有心之人故意針對?”

“要是有人藉此對府君不利.”

袁胤聽了,臉色一沉,說道:“噤聲!”

“如今城內最忌互相猜忌,這樣下去,還怎麼守城?”

但是他自己也心裡憂悶,因為他知道,要真是調查的話,他十有八九是脫不開關係的!

因為他知道,城內所有的袁氏子弟,包括他自己,幾乎都從甄家商隊拿過好處!

袁氏世家大族,子弟本就有士族習氣,而且袁術生活尤其豪奢,帶著這一支的子弟也是有攀比之風,在這種風氣下,袁氏子弟迎來送往所需的花費必然不少,這時候有甄家商隊送上錢財,哪有不收的道理?

而且袁氏子弟看得也很開,打仗是打仗,這是袁家人內部的事情,那兇虎也是袁家人,而且和袁紹那一支早就撇清了關係,收點他的錢又怎麼了?

所以這兩年,他們拿著這些錢,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反正和兇虎打不打,那是袁術的事情,自己又沒有通敵,只是收錢給其商路打通關節,有什麼好怕的?

在這種心理下,袁氏子弟便笑納了對面的財禮,直到和袁術和兇虎打起來,他們才斷了這層關係,彼時心裡還極為惋惜。

所以包括袁胤在內都是收了錢的,袁胤也不想隱瞞這層關係,於是李業查了半天帳,不出意料發現了甄家和袁胤的往來。

李業不敢擅做決定,派人請示了袁耀後,暫時將袁胤禁足在府內不得外出,同時袁耀出面,在全城張貼告示,言說已經徹查流言真相,已將有罪的袁氏子弟關押,日後將秉公處理,讓城內軍民放心云云。

袁耀心裡自然是高興無比,他終於抓到了確切證據,打擊了袁胤的聲望!

訊息傳出城外,袁熙得知後,對沮授笑道:“先前佈下的閒棋,竟也派上了用場。”

“如今城內開始亂了,咱們要在下面再添把柴火,讓火燒的更旺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