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亭津渡口,樂進和于禁喝令兵士將兩岸往來的船隻全部調走,民夫們扛著的麻袋,急匆匆趕往軍營,樂進卻是嘆道:“怕是來不及了。”

于禁一邊號令兵士在河邊排開陣勢,一邊憂心忡忡道:“沒想到對面來的如此之快。”

話音未落,遠處天邊的河道中央,開始出現了船帆的桅杆,然後船頭的模樣顯現出來。

初時船頭只是一個小點,隨即便開始慢慢變大,這是至少在二十里以外,但看其變大的樣子,速度定然不慢。

初時只有一艘,隨即後面密密麻麻出現了數不清的船頭,排成長串駛了過來,照此速度,只怕不到半個時辰,對面就能趕到碼頭了!

樂進對於禁道:“文則,你應該明白,咱們為什麼要守在這裡。”

“這次要是敗了,只怕咱們這些外姓將領,再難抬起頭來了。”

于禁聽了,語帶苦澀道:“我自然明白,但是那可是兇虎,哪那麼容易對付?”

樂進沉聲道:“已經沒退路了。”

兩人相對無語,他們奉命防守倉亭津,但卻沒有想到,袁氏三子之中,最先趕到的,竟是兇虎的船隊!

他們見船隊越來越近,已經來不及依託碼頭防守,只得喝令兵士民夫將碼頭上的輜重糧草全部帶入營中,然後將碼頭點火焚燬。

大火燒了起來,黃河河岸本就略高於兩岸土地,碼頭也是建在高處,如今火起,方圓百十里都能看到濃黑粗大,直衝雲霄的煙柱。

這樣一來,袁熙船隊想要找地方下船,便很不容易,于禁和樂進各領一軍,看著如果袁熙船上兵士下船時露出破綻,就全速壓上圍殺。

蒼亭津不僅有碼頭,還有個沿黃河建造的軍鎮,最初是一人多高的土牆,樂進于禁打下此地後,就開始加速修築工事,沿著鎮子和渡口挖了很多道壕溝,並伐木製作了鹿角柴柵,以阻拒敵軍。

兩人看著對面船隊越來越近,帶領兵士在壕溝處列陣,這樣一來,對面即使有騎兵,也沒有了用武之地,只能和他們硬拼!

果不其然,遠處一聲號響,遠處有數百騎兵沿著河岸急衝而來,領頭的將領手提大斧,正是徐晃。

樂進見狀冷笑一聲,他和于禁早就算到對方騎兵有可能提前下船,伺機襲擾己方,所以早就做了應對!

他不慌不忙地喝令弓箭手躲在工事土牆後面,對著徐晃帶的騎兵就是一頓亂射,徐晃衝到近前,才發現對面在已經環著倉亭津挖了不少壕溝塹壟,和營寨小鎮完全連在了一起,騎兵根本衝過不去。

而且對方弓箭手躲在工事後面放箭,己方騎兵對射毫無優勢,徐晃見找不到漏洞,只能喝令騎兵暫時退卻。

樂進見了,笑道:“不過如此。”

于禁聽了,出聲道:“不可大意,對面善於用計,真正的後著,還是在船隊上。”

樂進冷哼道:“他們人不比咱們多,而且碼頭都燒了,輜重都運不下來,咱們只要把他們將拖在這裡,就算成功。”

于禁雖然覺得樂進說的沒錯,但是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太對,邊遲疑道:“他們完全可以不管我們,去救援東武陽和鄴城怎麼辦?”

樂進回道:“那也只能想辦法拖住他們了。”

“如今另外兩支軍正在圍困鄴城,東武陽的高覽和咱們打了兩仗,所剩兵也不多,只要堅持三天,鄴城那邊就會有轉機。”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住。”

袁熙站在船頭,看到倉亭津碼頭燃起了熊熊大火,偏偏那處還是最適合登陸的,便對陸遜道:“伯言可有什麼辦法?”

陸遜思索起來,說道:“有倒是有,就怕損傷船隻。”

袁熙聽了,馬上會意,說道:“伯言放手去做,反正這船現在也沒別的用處了。”

陸遜會意,當即站在船頭,不斷呼喝著發出指令,船隊之中,便有幾艘尖頭狹窄的船拉起滿帆,開到了隊伍前方,不斷加速,其他船隻皆是跟在後面。

又過了半刻,先頭船隻已經急速接近著火的碼頭,只聽陸遜發出號令,幾艘尖頭船再度加速,狠狠撞向著火的碼頭!

樂進和于禁驚訝地看著這幾艘大船和著火的碼頭猛烈相撞,水花四濺,燃燒的木板碎屑和砂土漫天飛舞,幾艘船竟是硬生生開進了碼頭,猛地嵌在裡面。

但在這迅猛的衝撞之下,碼頭大部分散架,破碎的木板被撞的到處都是,火勢反而漸漸小了。

船上的兵士紛紛跳下碼頭,四散躲開,隨即後面的幾艘船隻額船頭,硬生生撞在先前船隻的尾部,在巨大的撞擊力之下,又將前面幾艘船頂著前進了數丈,穿透高高翹起,完全壓在了碼頭上。

這樣一下來,這最前面的幾艘船不僅暫時壓住了火焰,反而成了臨時的碼頭了!

樂進見袁熙軍兵士趁機跳下船,在河裡打水,想要撲滅碼頭的火勢,登時反應過來,喝令道:“放箭,將滅火的人全部射死!!”

“只要堅持半刻,他們的船隻便會燒起來,這樣他們的船隊就全都堵住了!”

曹軍弓箭手聽了,紛紛張弓搭箭,射向救火的袁熙軍兵士,幾個提著水桶的軍事被射倒,倒在火堆之中。

袁熙見狀,便喝令船隻就近靠岸,兵士們從船舷邊上拉著繩子溜下去,然後從陡峭的河岸上慢慢往下爬,于禁見了,當即領著一支步軍衝出營寨,射殺河岸上下來的袁熙軍兵士,一時間竟然壓得船上的兵士無法下船。

徐晃帶著騎兵返回,一邊放箭一邊騷擾,于禁命令手下舉起盾牌列陣防護,徐晃也一時找到突進去的機會。

而那邊樂進招呼弓箭手,對準卡在碼頭上的幾艘船隻射出火箭,想要將其再度點燃,太史慈見了,說道:“下面兩個曹營將領不好對付。”

袁熙點了點頭,他已經認出了于禁,如今雙方打成這樣,他也懶得開口,對方也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投降。

太史慈喝令船上的兵士射箭壓制于禁,高順跳下船去,帶著數百陷陣營開始趁機逼近於禁的軍陣,雙方不久便面對面接戰了。

陷陣營兵士清一色的環首刀,但不同的是他們的環首刀要比平常兵士用的更加粗大厚重,刀身用百鍊鍛鋼法疊了幾十層,足足有一寸多厚,這樣的刀既可以劈砍,也可以捅刺,對於一般的護甲傷害頗高。

果然雙方甫一接觸,立刻便顯出了差距,陷陣營兵士高舉環首刀,對著對面不論是穿甲的還是拿盾的,皆是一頓劈砍。

他們可不是亂砍,而是專找敵方盔甲縫隙和薄弱處下手,只幾個照面,于禁前排兵士便被砍倒了一片。

于禁見勢不妙,忙喝令長槍兵躲在刀盾兵後面對陷陣營不斷刺擊,找的是對方關節要害,陷陣營兵士雖有甲冑,但對於長槍也是頗為忌憚,雙方一時間僵持住了。

但袁熙這邊卻是等不及了,因為碼頭那邊的幾艘船隻,再過一會就要被點燃了!

袁熙見狀,對陸遜道:“讓剩下的船隻全部衝岸。”

陸遜聽了,趕緊發令,不斷有船隻撞開河岸,衝進岸邊,不多時,河岸嵌入了幾十條船隻。

樂進見對方不計損失,知道光憑自己和于禁手下幾千兵士,很難將其全部阻拒在河裡,他想了想,便鳴金讓于禁回來,于禁領兵退入營寨,喝令關上寨門,將尾隨而來的陷陣營隔絕在外。

他對樂進道:“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我們會被對方包圍的。”

樂進出聲道:“眼下也只能如此。”

“反正營寨裡面的糧食,至少還能撐十幾天,只要鄴城被攻下,其他人必然領兵來援。”

“如今咱們工事修的沒什麼漏洞,他們絕對不可能十天內打下來。”

此時袁熙軍兵士紛紛下船,留著河岸往倉亭津圍去,他們初時還心裡很是不屑,自己跟著使君連壽春那種大城都打下來了,還怕只有土牆的村鎮?

然而等他們到了近前交戰,才發現並不是那麼回事,對方木柵壕溝挖的很有章法,讓他們很難接近不說,地上還處處都是陷坑鹿角,稍有不慎就要受傷。

他們試著搬動鹿角,發現其底部都是埋在土裡的,沒有專門的工具,一時間根本挖不出來。

有個幽州軍兵士望著如同刺蝟一般的營寨,不禁鬱悶道:“這東西造的,怎麼和我們當年跟著使君打黑山軍時用的戰法如此相似?”

旁邊的人也反應過來,失聲道:“還真是這樣!”

袁熙見戰況膠著,對陸遜道:“派出幾十艘船,讓其越過倉亭津,在敵人西邊上岸,包抄他們。”

陸遜領命而去,幾十艘船登時越過眾人,往西而去。

結果過了小半個時辰,有條小船返回,上邊的兵士上船對陸遜秉道:“前面過不去了。”

陸遜皺眉道:“都是河道,怎麼過不去?”

兵士答道:“對面在河道里面扔了很多石頭,離著水面只有一二尺,水流能過去,大船卻是過不去,都擱淺在石頭上了。”

陸遜心道這倒是個麻煩事,看來對面是做了充足的應對啊。

眼下袁熙軍兵士在圍著土城營寨打轉,嘗試爬過壕溝,卻而躲在壕溝裡面的曹軍兵士打了回來,袁熙看得心頭有些焦躁,他扶著船頭,此時一直沒說話的沮授開口道:“公子,切勿失去冷靜。”

袁熙深吸一口氣,是啊,對面又不是任由拿捏的軟柿子,說到底自己還以為能摧枯拉朽打敗對方,卻沒想到地方抵抗的如此頑強。

但對方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這裡,他在這裡多個耽誤一刻,鄴城就多一分危險,袁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盯著河岸苦苦思索。

如何能速戰速決?

突然之間,他看到嵌入河岸的船體,身體一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