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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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曹昂的話,荀彧端著酒樽的手猛然停住,過了一會,他才緩緩放下酒杯,出聲道:“公子這話不應該問我。”
曹昂苦笑道:“先生覺得我該直接去問阿父?”
荀彧搖頭道:“曹公手下謀士眾多,公子為何非要問老夫?”
曹昂見荀彧口風很緊,便反問道:“我記得先生甚少喝酒,為何今日以酒待客?”
荀彧剛抬到嘴邊的酒樽再次停住,他用力捏了下,才將酒樽放下,輕嘆道:“公子讓我很難回答啊。”
“我沒想到公子平日待人寬厚,也會如此咄咄逼人。”
曹昂嘆道:“先生,我現在內心頗為掙扎,而且我相信先生和我一樣。”
“這幾年我跟著阿父做事,眼見阿父性格越來越極端,做事越來越狠厲,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走入歧路。”
“如今他的做法,已經明顯是有些過了,先生作為謀士,難道不勸諫一下嗎?”
荀彧聽到曹昂的話中隱隱有責怪之意,知道其對自己跟著曹操來到懷城,卻對曹操的所作所為緘口不言,產生了不滿和疑慮。
他嘆息道:“公子怎麼知道我沒說?”
“而且公子有一件事說錯了。”
“曹公從來沒有變過。”
“自始至終,曹公就是曹公,我何德何能,可以改變他?”
曹昂默然,他猶抬起頭看著荀彧,“先生想興復漢室嗎?”
荀彧沒有回答,他盯著眼前的酒杯,怔怔出神。
曹昂靜靜等著,他知道荀彧現在心裡天人交戰。
作為一個謀士,發現自己的理想和主公的想法南轅北轍,又會如何自處?
荀彧這些日子以來,見過懷城裡面發生的不少事情,顯然已經有些心灰意冷了。
他很看得很透,但正因為看得透,所以荀彧發現自己根本無力改變曹操的所作所為時,便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曹昂出聲道:“城外呂布在攻城,城內明日要開早朝。”
“先生不準備說點什麼嗎?”
荀彧聽明白曹昂的意思,知道曹操明日,必然又要殺人立威了。
他反問曹昂,“公子為什麼要選擇和曹公對著幹?”
曹昂沉聲道:“因為他是我的阿父,我不希望將來他被千夫所指,遺臭萬年。”
荀彧嘆道:“公子,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其實我做為謀士,很是失敗,因為不能給公主獻出更好的計策,才導致如今曹公只能殺人立威。”
“懷城之事,皆是我等無能所致,曹公也不容易。”
“公子請想一下,曹公若不在懷城如此作為,他又怎麼能壓服得住所有人?”
“我知道公子宅心仁厚,但光靠好心,是無法取得天下的。”
“我希望公子好好看看曹公的作為,好好想想,是否能比他做的更好。”
“公子現在換成在曹公的位置,能帶領大家或者走出懷城嗎?”
曹昂臉上現出一絲頹然之色,“昂正是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到,才來向先生請教。”
“今後的我,該仿效阿父嗎?”
荀彧再次沉默了。
最後他出聲道:“恕老夫能無能,現在不能給公子答案。”
“要等些時日,要再好好想想。”
曹昂問道:“要多久?”
荀彧沉聲道:“三五年。”
太陽昇起,新的一天到來了。
朝堂之上,一眾公卿大臣,都被強令上朝,眾人向被兵士驅趕著,如同放牧的牛羊一般,讓眾人頗感屈辱,有人忍不住喝罵起來,卻被兵士打倒在地,狼狽不堪。
眾人見狀,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他們已經看明白了,現在他們在曹操的淫威下,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隱忍,不然被抓出來立威,性命都保不住!
突然之間,一聲怒吼震動從人群中傳了出來,這聲音如此之大,震的屋頂似乎都在抖動。
眾人轉頭一看,便認得是張邈。
其作為當世名士,八廚之一,在天下士族之中也是極有名氣,而且其最初其實和袁紹關係並不和睦,反而是和曹操關係極好。
但誰都沒有想到的是,是張邈首先扯起了反對曹操的大旗,擁立呂布為兗州牧,在陳留起事。
陳留反叛對曹操打擊極為嚴重,差點讓曹操將兗州老家全部丟掉,導致兩人反目成仇。
曹操向來是有仇必報,所以在呂布趕去司隸,奉迎天子後,趁機將陳留打下,殺了張邈兄弟全家,只兩兄弟在孔融的保護下,得以生還。
至此之後,兩邊變成了不死不休的關係,曹操打下懷城,眾人都覺得張邈凶多吉少,怕是要暫且低調行事,卻沒有想到,首先站出來罵曹操的,還是張邈。
張邈指著堂上的曹操道:“曹賊,枉我看錯了你!”
“你到了兗州後,倒行逆施,先殺邊讓,霸佔其家眷,後縱容青州軍荼毒百姓,又三屠徐州,導致生靈塗炭,千里無人煙!”
“如今伱狼子野心,突襲懷城,殺死天子大臣,挾持天子,意圖不軌,你可是想篡位嗎?”
眾人聽了,頓時嚇得膽戰心驚,張邈脾氣素來耿直,在酸棗聯軍時,就對袁紹作為多有詬病,且說話極為難聽,導致袁紹破防,想要借曹操的手殺死張邈。
如今張邈卻將矛頭對準了曹操,這話說到這份上,曹操豈能饒過他?
曹操聽了,面色不變,緩緩道:“孟卓,我看錯你了。”
“當日你我相交甚篤,我甚至出征前都向你託付家眷,沒想到啊沒想到,最先捅我一刀的竟然是你。”
“我們這邊多年的生死交情,難道還比不上一個邊讓嗎?”
張邈冷笑道:“曹操!”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
“你為了往上爬,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張邈弟弟張超也站了出來,一同對著曹擦喝罵。
曹操驟然間怒氣上湧,“住口!”
“孟卓,你讓我太失望了,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他一揮手,對左右兵士道:“將他們拿了!”
登時曹軍兵士如狼似虎上來,將兩人綁了,張邈兄弟口中大罵不絕,曹操眼中厲色一閃,就要喝令將兩人處死,荀彧連忙出聲道:“城外尚有軍打城,不如先另做計較?”
曹操聽了,這才臉色稍霽,對左右道:“將兩人關押,聽候發落!”
眾人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聽有人冷笑道:“曹使君好大的威風!”
“聽聞曹使君少時和天下名士結交,不乏張孟卓,袁本初等人,但曹使君卻最後都和其反目成仇,那濟北相鮑信迎立曹世軍入主兗州,但卻馬上莫名戰死。”
“看來越和曹使君相熟的人,越是不得善終啊。”
眾人大驚失色,怎麼還有想找死的?
如今這個形勢,如此觸怒曹操,是不想活了嗎?
等眾人看清發生的人,頓時又有一種理所當然之感。
孔融。
作為當世有名的名士兼大噴子,這種連父母都敢噴的人,怎麼可能會忌憚曹操?
曹操怒髮衝冠,一個兩個熟識我的人,都背叛我也就罷了,怎麼你一個外人孔融,也想爬到我頭上拉屎撒尿?
他目露兇光,荀彧連忙向曹操使眼色,孔融不同於張邈,身為極為特殊,且為天下士人百姓推崇,即使要治罪於他,也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否則的話必然遭天下人非議。
此時一直沒有出聲的劉協發話了,“今日上朝,難道就是為了這些事情爭吵嗎?”
“若沒有事情,朕便退朝了。”
他這一說話,群臣頓時都各歸各位,跪坐於地,曹操也不好再發作,便即冷哼一聲,隨即便有丁衝出列,對劉協拜道:“臣有表要奏。”
“今懷城四面是敵,實在不宜再呆了。”
“曹公進城滌盪奸佞,扶助漢庭,奉迎天子移駕兗州,溫侯卻在外面阻擋,實在不改。”
“且據訊息,西路馬騰韓遂已經擊敗段煨,直指懷城,南路袁術虎視眈眈,懷城已經不適合呆了,宜早動身為上。”
眾人心裡冷笑,馬騰居心叵測不假,但是現在朝堂上這個形勢,似乎你也沒臉說別人吧?
丁衝卻是泰然自若,“溫侯倒行逆施,顯然是狼子野心,望陛下下表申飭,令其慚而退兵,天子車駕方能成行。”
劉協面色極為難看,自己真下了這道表,天下人會怎麼看自己?
到時自己威望盡喪,還有誰敢投靠自己?
他面色糾結,輕聲道:“溫侯對朕忠心耿耿,此事必然有所誤會。”
“不若朕親去城頭,和溫侯說幾句話,讓其打消顧慮如何?”
“不可!”堂下鍾繇丁衝幾位大臣一聽,連忙反對,到時候城頭城下上萬只耳朵聽著,萬一劉協說出來什麼對曹操不利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鍾繇正色道:“聽聞呂布射箭極準,如今悍然打城,誰知道其是不是已經和袁術勾結起來,對天子不利?”
劉協一個沒忍住,差點罵出聲來,同時他心裡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和無力。
自己還是太急了,而且沒有料到對方的反應如此激烈,如今自己的絕大部分心腹已經被殺,還被人威逼到如此地步!
這事情傳揚出去,天下都知道自己根本無力反抗,漢廷名存實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