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黃月英還在堅持,諸葛亮嘆息一聲,出聲道:“不瞞夫人,我預感這次中原會有大戰。”

“這也是可能是這些年來,也可能是很多年後,規模最大,牽連最廣的大戰。”

“這場大戰的結局,可能會直接改變天下的走向,”

“如果沒看到,可能就會錯過很多東西。”

黃月英出聲道:“夫君說的是鄴城之戰?”

“那有可能波及到冀州幽州青州幷州四州,確實算的上大戰了。”

諸葛亮回道:“不止,不僅牽涉到四州,還有可能把兗州,司隸,豫州,徐州都捲進去。”

“甚至揚州,荊州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黃月英有些驚訝,“那除了益州,豈不是天下所有的勢力都會參與?”

諸葛亮沉聲道:“劉璋且不論,若戰火擴大,漢中的張魯,怕是也會起意。”

黃月英聽了,笑道:“如此好戲,確實應該找個前排位置,才能看得清楚呢。”

“只怕如今爭奪的關鍵,一是鄴城,二就是天子車駕所在的懷城了吧?”

諸葛亮面露欣賞之色,“夫人果然聰明,所以我剛剛想到,張繡這方勢力很有意思,倒是可以借力一用。”

“我準備答應張繡派來的將領,以客卿的身份,暫時投身張繡,大不了隨口出兩個平庸主意好了。”

“這樣我也不會受其重視,萬一事情不諧,還能及時抽身。”

黃月英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夫君早有了主意,利用張繡的實力保護自身安全,借做其幕僚的身份,瞭解中原諸方勢力的動向?”

“這倒是個妙計,我原先擔心夫君獨身一人,無法在戰亂中護得周全,如今看來,倒是妾想多了。”

“而且張繡此人雖然出身西涼,但這一年來在南陽所為,算是不擾民生,其名聲反倒是比張濟好的多。”

“以夫君的才智,在其手下,起碼不會被為難吧?”

諸葛亮點頭道:“正是如此。”

“雖然張繡此人並無大志,但是他手下有個我很在意的人。”

“賈詡賈文和。”

“我想借著暫時投靠張繡的機會,親眼看看這個禍亂了漢家天下的人,到底心裡是怎麼想的?”

黃月英聽了,面上現出一絲憂色,“那可是毒士,心腸壞的很,夫君何必招惹他?”

“不行,妾也要跟著,多少能幫夫君些忙!”

諸葛亮見說來說去,黃月英又饒了回去,不由失笑道:“那邊可不安全,你就真不怕死?”

黃月英見諸葛亮口風鬆動,說道:“妾相信夫君的觀星之術呢。”

“要是此行有危險,夫君也不會出門吧?”

諸葛亮沒想到黃月英拿觀星擠兌自己,不禁搖了搖頭,起身道:“觀星觀的事天下大勢,能不能看到個人命數,起碼我現在是做不到的。”

“所以遇到危急時刻,最後能決定命數的關鍵,其實是手裡的劍。”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旁邊的藤箱裡面,抽出了一把帶鞘的環首刀來。

黃月英見此刀雖然保養的不錯,但製作有些粗劣,不禁驚訝道:“妾聽聞夫君出聲於琅琊王氏,也是當地望族,但好像夫君這把劍,並不是太好啊。”

諸葛亮點頭道:“沒錯,這是一把普通兵士所用的環首刀。”

黃月英知道這其中必有緣故,當下凝神靜聽。

諸葛亮撫著刀身,緩緩道:“這是當年徐州被屠,我隨叔父逃難,想要南下徐州,結果在路上,和護送曹嵩的徐州軍張闓在費縣遭遇了。”

“那張闓意圖不軌,想要在費縣城內將曹嵩殺死,同時一併將逃難的上千琅琊百姓滅口。”

“逃難的路線是我的主意,卻因我學藝不精,沒有算到張闓這支軍的變數,將家中諸人陷之於絕境,當時我死的心都有了。”

黃月英聽了,恍然道:“怪不得後來夫君對觀星這麼執著,但天下之大,變數太多,又有誰能料到所有人的動向?”

“妾覺得夫君對自己過於苛責了。”

諸葛亮微微搖頭,“失算就是失算,我也一直拿此事鞭策自己,以為警醒。”

黃月英好奇道:“夫君最後如何轉危為安的?”

諸葛葛亮道:“是兇虎。”

“他如未卜先知一般,從冀州出發,帶數百軍馬,準確的找到了費縣,而且他正是為曹嵩而來。”

黃月英聽了,驚訝道:“從冀州出發?”

“這就有些意思了,要不是其事先知道風聲,或者此事就是其謀劃,妾真的想不通,他是如何千里奔襲,找的如此之準的。”

諸葛亮點頭道:“沒錯,我至今也沒有想通。”

“只能用其手下有觀星高人來解釋。”

“一番交戰,他殺死了張闓,救出曹嵩,然後送還給隨後趕到的曹軍,免去了曹軍再次屠城的藉口,也救下了在場數千百姓。”

“我欠了他一份情,也感激他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拎著環首刀,走出屋外,黃月英見狀也跟著走了出去,好奇道:“什麼道理?”

諸葛亮轉身道:“這把刀,是我在費縣死去兵士身旁找到帶回來的,作為對自己的警示。”

“人難勝天,但在命數面前,誰都會想要反抗的。””

“叫天不靈,叫地不應,那能依靠的,只有手裡的刀了。”

“亂世之中,更是如此。”

“所以這些年間,我不僅研習文韜武略,更是時時刻刻親身種地,強健身體。”

“又日日吐納呼吸,長嘯通神,畢竟這是最後的自保手段。”

黃月英聽了,恍然道:“怪不得夫君時常做虎嘯龍吟之聲!”

諸葛亮哈哈一笑,“琅琊郡自古屬於魯國,那可是出過孔子的地方。”

“其足躡郊兔,力招城關,乃是吾輩文人楷模呢。”

《呂氏春秋》記載“孔子之勁,舉國門之關”,《淮南子》中載孔子“足躡郊兔,力招城關”,是說孔子不僅比兔子跑得快,力氣大到能舉起城門的門閂。

城關,就是諸侯國都城的門閂,據記載有八百多斤,人能舉起來,顯然是有些誇張,畢竟秦武王舉的鼎才五百斤。

但考慮到孔子父親是魯國三虎將之一的叔梁紇,其身高就有十尺,不僅文武雙全、勇猛強悍,更是天下聞名的大力士,曾有過舉起千金閘的記載。

而《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長九尺六寸,俗謂長人而異之”,在那個時代,這對父子不一定比尋常武將差了。

而且按照《禮記射義》記載,孔子箭法精準,能射天上飛鳥,每次公開射箭,圍觀者眾,甚至會阻塞道路,除此之外,孔子會駕戰車,親身上陣擊敗過公山不狃的叛亂,所以其倡君子六藝,也是理所當然,畢竟這都是他親力親為實踐過的。

這春秋戰國的尚武習氣,從秦到漢傳承下來,開始深深鐫刻到華夏的骨血之中,華夏人從來就不是軟懦疲弱的民族,相反其基因裡面,鐫刻著崇武的天性。

華夏人尚禮,只不過是君子知義,先禮後兵而已,任何看錯了這一點的人,都遲早會碰的頭破血流。

諸葛亮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環首刀,對準了院中的大石。

他猛然低喝一聲,環首刀閃電般刺出,迅捷無比地扎中大石中心,頓時火花四射,隨著一陣刺耳的撕拉聲,環首刀竟然刺入大石半尺有餘!

黃月不僅咋舌,雖然南陽石頭質地鬆軟,不想一般青石結實,但好歹也是石頭,這一刺怕不是有數百斤力氣!

南朝陶弘景《古今刀劍錄》載:“諸葛亮定黔中,從青石祠過,遂抽刀刺山,投刀不拔而去,行人莫測!”

諸葛亮緩緩將刀抽出,見刀尖已經磨損,頓時臉色一苦,這刀只是尋常兵士所用,這下又要磨刀了。

黃月英見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夫君真是讓妾開了眼,要不要妾找阿父,要一副好的刀劍來?”

諸葛亮哈哈一笑,“這倒不用麻煩婦翁了,這刀雖然一般,但是隻要天天磨,遲早也能磨鋒利的。”

“就像這次我出山入世,用天下兵鋒戰火不斷砥礪自己,遲早也會像磨刀一樣,領悟到天下的至理,磨出屬於我自己的鋒芒!”

黃月聽了,也是心情激盪不已,“夫君之志,妾看到了,妾想一直跟隨夫君,看清夫君的路!”

諸葛亮豪氣頓生,笑道:“好!”

“憑我們兩個智計,有刀在手,我不信就走不出一條路來!”

薊城之中,一份份急信如同雪片一般,發向城守府邸。

郭嘉面前攤開了十幾個竹簡,他拿著筆輪番在上面思考斟酌,最後站起身,重重的嘆了口氣。

形勢雖然很多如他預料一般發生了,但如今情報擺在他面前時,他的心中還是有些歉疚。

其中有些已經發生的事情,如果自己能夠提前做好準備,說不定情況會好得多,也不至於死這麼多人。

郭嘉明白,其中有很多人,本來可以不死,但因為自己什麼都沒有說,所以他們都失去了性命。

然而如果讓郭嘉再選擇一次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同樣的選擇。

因為當前雖然形勢看似對袁熙不利,但由於曹操的所作所為,已經將自己置於了很多人的對立面,這其實對於袁熙這方來說,是個極好的機會。

而導向如今局面的,便是郭嘉的沉默。

他終於是以自己的方式,見袁熙推上了最有利於今後發展的道路上。

然而郭嘉也在猶豫,因為這情報中,孫策的遇刺,以及呂布的戰死,是和袁熙女眷有所關聯的。

而且也是可以進一步利用的。

郭嘉產生了一瞬間的猶豫。

自己要告知她們真相,推動事態發展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