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曹安民此話,曹昂面色一變,寒聲道:“這種人豈是可以輕易動得,你昏了頭了?”

曹操此時雖然喝了些酒,但也是產生了一瞬間的猶豫,他確實準備對張繡動手,但是如果打草驚蛇,反而誤了大事,邊不好了。

他分的很清楚,自己這幾年連續打仗下來,兗州已經是在竭澤而漁。

雖然袁術敗亡後,曹操搶得了豫州,但豫州先前在袁術治下,也是亂七八糟,而且其士族仍在,不像兗州士族被曹操殺了一批,拉攏了一批,對屯田制很是配合,故一兩年內,怕是很難動員起來,甚至還有可能會入不敷出。

所以當前荊州對曹操格外重要,他也不想節外生枝,當下正要出言拒絕,曹安民此時卻是尷尬地笑了笑,低聲道:“那鄒氏不是正妻,只不過是妾室,而且正青春年少,聽說還不如張繡年紀大,正孀居在城內一座小院,應該也無甚關係。”

“不過其容貌宛城都是出名的很,應該是不差才對。”

曹操一聽,心思又活絡起來,心道鄒氏這層關係離著張繡就遠了,區區一個妾室,身份也高不到哪裡去,說不定和自己妾室卞夫人一樣都是風塵出身,這種女人張繡會在乎?

想到這裡,他便對曹安民道:“你去著人把她取來!”

曹操此時還是比較謹慎的,他讓曹安民將那鄒氏帶過來,是想看看其容貌是否確實有過人之處,要是隻是一般,自己便將其送回去好了。

曹昂急道:“還請阿父三思!”

“萬一事情傳了出去…….”

曹操酒意上來,怒道:“不孝子,我找你女人伱也管!”

“好好跟安民學學眼力勁!”

“一邊去,免得我看了礙眼!”

曹昂聽了,只得低頭退了出去,曹操見沒人礙事了,當即對曹安民道:“去,把那鄒氏帶來!”

曹安民當即領命,命人備了馬車,自己則親自騎馬帶著親衛,往那鄒氏住處取人。

曹安民走後,曹操心裡如同被草撩撥了一般,總覺得面前的酒菜都失去了味道,下面載歌載舞的姬女在曹操眼中,似乎也失去了興味。

此時有歌姬上來,唱起了一首樂府詩來,曹操初時還不在意,但是聽著聽著,神色微微一變,凝神傾聽起來。

他依稀辨認出,這是一首長詩,說的是一對夫婦的故事,其實情節倒也不曲折,取勝在詩詞精煉動人,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等歌女唱完,曹操開口道:“這是什麼詩?”

歌女連忙停下,拜伏道:“稟將軍,這是一首長詩,名孔雀東南飛,說的是廬江郡一對夫婦的故事。”

曹操咂摸詞句意味,不由讚道:“好詩!”

“如此好詩,應該傳唱很久了吧,我竟然從未聽聞!”

“廬江郡竟然也有如此有才之人,你可知這是何人所寫?”

那歌女老老實實答道:“稟將軍,聽聞這是徐州牧袁使君年前攻下廬江時,在皖城所寫,成詩時間並不長,但很快便傳遍了江淮,最近也是剛傳到南陽的。”

曹操一驚,忍不住站起身來,失聲道:“什麼,你說這詩,是那兇虎袁熙所作?”

歌女連忙道:“那袁使君確實有兇虎的名號。”

曹操放下酒杯,沉吟踱步到窗前,望著天上的明月,良久才嘆道:“可惜了。”

他的長子曹昂,雖然處事精細,思慮周全,接人待物也有君子之風,是個在曹操看來,也是挑不出多少毛病的繼承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曹昂性格古板穩重,對於詩詞歌賦一道,卻是沒有什麼天分,也沒有興趣,詩詞是需要靈性的,作詩的人,大部分都是性格跳脫的,相比之下,曹操的兩個幼子曹丕曹植,都比曹昂強得多。

人無完人,曹操覺得相比袁紹幾個內鬥相爭的子嗣,自己這邊已經是穩定多了,但要是和袁熙那個過繼的庶子一比,曹家這幾個子嗣,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這兇虎文韜武略,都如此出眾,要是曹昂有其一半本事,自己就能高枕無憂了!

不過幸好袁本初死了,袁公路也已經敗落,將來最有可能取得天下的,還是自己!

曹操想到這些年的艱辛和所受到的挫折,自己忍辱負重,一點點的將劣勢扳回,在數次押上性命的賭博般的行動後,最終自己熬死了袁紹,算計了整個袁氏,笑到了最後。

兇虎能擊敗自己又如何,能寫出孔雀東南飛又如何,如今自己迎奉天子,佔有四州,大勢已成,兇虎已經奈何不了自己了!

想到這裡,曹操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又是狠狠灌下了幾大口酒,此時腳步聲響,曹安民帶著個美婦走入了廳堂。

曹操打眼一見,便移不開眼睛,眼前美婦身段豐腴窈窕,容貌豔麗動人,約莫三十左右,正是最具風韻的年紀,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成熟的誘惑力,相比曹操那家中那些早已看厭了姬妾,兩相比較,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曹操接著酒興,站起身來,搖搖晃晃走上前去,呵呵笑道:“你便是鄒氏?”

那美婦正自惴惴不安,見曹操雖然五短身材,但是面貌兇惡,眉宇間自有一股王霸之氣,趕緊低頭道:“賤妾正是鄒氏。”

曹安民是個知機的,見狀連忙將在場的舞姬歌女全部趕走,自己也趕緊往外走去,他見典韋還愣愣站在門口,當即過去耳語幾句,典韋聽了猶豫一下,便往廳堂門後走遠幾步,但眼睛還是盯著裡面。

曹安民見狀,也不得不佩服典韋的警覺衷心,但他自己是決計不好待著的,當即匆匆離開。

曹操看著鄒氏容顏,越發神魂飄蕩,此時他志得意滿,“那你可認得我?”

鄒氏來之前,早已經從曹安民處得知曹操所欲何為,知道自己這種身份的女子,在對方面前毫無反抗之力,便當下低眉順眼道:“久聞將軍威名,今日有幸瞻拜。”

曹操聽了,心中美滋滋的,順勢道:“我也久聞夫人之名,夫人可知,要不是因為夫人,我怎麼可能接受張繡投降,否則如今夫人一家,怕是早已……呵呵呵呵。”

這種暗含威脅的話語,鄒氏豈能聽不出來,只得再拜道:“賤妾衷心感謝將軍再生之恩。”

曹操見鄒氏如此識趣,大為滿意,“那婦人今宵可與我同席共枕否?”

鄒氏見曹操還已經說道這份上了,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拒絕,何況對方是以屠城出名,兇名遠播的曹操,自己要是惹惱了她,只怕張家都會受到牽連,只得忍氣吞聲道:“賤妾承蒙將軍恩寵,只是若妾身事情被侄兒知道,恐怕有所不妥。”

曹操冷哼道:“區區一個降將,他能奈我何!”

但隨即他看到鄒氏哀求的神色,當即哈哈一笑,“好,既然美人相求,那我們就到城外營寨中留宿好了。”

當下曹操拉著鄒氏出城,去城外營寨居住,自此夜夜笙歌,連續數日不出營寨。

曹昂見了,心內頗有所不安,他去見曹操,勸諫應以兵事為重,曹操則是食髓知味,不以為意,說道:“宛城那有什麼兵事,不都在去新野打劉備了?”

“劉備一旦兵敗,我便可以揮師北上,將袁尚趕出官渡,如今只需要等待曹純他們擊敗劉備即可,既然是等,我做什麼,用得著你管?”

曹昂咬牙道:“阿父前些年戰必躬親,如今為了女子如此,掾屬們會怎麼看?”

“還望阿父三思!”

曹操勃然大怒,喝道:“逆子,你安敢說我!”

“你要是能如兇虎那樣帶兵打仗,我何至於親自上陣?”

“打了這麼多年仗,我休息幾日怎麼了?”

“滾滾滾,滾回城中處理軍務去!”

曹昂無法,只得轉身出了營寨,自回城不提。

他越想越覺得憋悶,此時卻有探子回報,說曹純那面送信來了。

曹昂開啟一看,卻是說新野戰事不利,劉備出兵後不久便回返城中,曹軍本欲兩路伏擊,張繡被關羽擊退,曹純被張飛阻據,讓劉備安全退回了新野。

之後曹軍攻城不利,曹純決定先行返回,他讓于禁斷後,自己則和張繡先行返回,預計這一兩日內內便可抵達宛城。

曹昂看了,本來想出城稟報曹操,後來轉念一想,這並不是個緊急軍情,曹純最遲後日便回來了,中間應該也不會有什麼變故,何況張繡返回,曹操那邊多少也能收斂一些。

於是他將信件放在手邊,自去處理軍務,結果將將到了晚上,侍衛卻是來報,說賈詡前來拜訪,曹昂不明所以,當即命人請賈詡進來。

宛城內外的人,幾乎沒有人知道的是,此時有一支軍馬,正急速往宛城方向逼近。

潛伏多時的袁熙,終於動了。

他提前佈置的探子,其傳出的情報很是粗陋,導致袁熙在隱藏行蹤方面煞費思量,離得近了容易暴露,離得遠了會錯失機會,這其中的度很難把握。

不過機會終於是來了,袁熙得到確切情報,曹操竟然不在宛城之內,而是在城外營寨留宿!

這城內城外,別看只有一道城牆,但攻取難度不可同日耳語,眼下便是偷襲曹操最好的機會!

沒錯,袁熙根本沒有指望和張繡聯手,他可不會把希望放在一個態度曖昧不明的人身上,最可靠的,當然是自己親自動手!

他現在唯一所能期望的,便是劉備能拖住攻打新野的大部分曹軍,只要給自己一個晚上的機會視窗,自己便會傾盡全力,給曹操一個前所未有的打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