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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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免不了出血,張昭還是硬著頭皮道:“若江東遭遇外敵,畢竟同仇敵愾,玉石俱焚。”
諸葛亮出聲道:“所以主公要看到諸位的誠意。”
張昭老奸巨猾,做著最後的掙扎道:“我江東願意將荊州讓給使君。”
蒯越聽了,怒火上來,冷冷道:“長史倒做得好人情,你覺得這種挑撥管用嗎?”
兩邊很快撕扯起來。
諸葛亮用尚不老道的言語,試圖挑動江東和荊州之間的矛盾,而張昭和蒯越兩個老狐狸對此心知肚明,努力拖延,以給己方爭取最大的利益。
袁熙看了頗為感慨,如今的諸葛亮,比後世初出茅廬的時候年齡小了十歲,所以行事也更加稚嫩,而且即使是十年後出山,諸葛亮也有個成長的過程。
如今既然諸葛亮在自己麾下,自己便要盡身為主公的責任,儘可能讓諸葛亮接觸到這種高層次的謀略層面,以此促進諸葛亮的成長。
如今袁熙已經不是剛起家的那幾年,他現在是勢力波及四州的一方諸侯,所以面對的圈子是頂級的,而頂級的圈子出來的謀士,自然也是人中龍鳳。
張昭和蒯越便是如此,兩者是分別是江東和荊州的謀主,天下能忽悠住他們的人不多,諸葛亮雖然有口舌之利,但涉及到實際利益上,這兩人是絕對不會輕易就範的。
所以兩邊翻來覆去討價還價,足足大半天了也進展緩慢,不過這也是在三方預料之中,畢竟談判這種事情,數月甚至一年半載的都有,要想第一天就達成共識,只怕條件對雙方都合適,也不會立即拍板,不然回去也不好交代。
到了正午,眾人都覺餓了,袁熙命人備好酒菜,直接端了上來,連地方都不用換了。
袁熙端起一杯茶水,對眾人道:“我身體無法飲酒,在此厚顏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
眾人連忙舉杯飲了,袁熙又端起茶碗道:“願這次咱們幾方能化干戈為玉帛。”
眾人又飲,袁熙第三次舉杯,說道:“最後這一杯,願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國祚綿延。”
眾人再飲,心情都有些微妙,這個國祚,到底是那個國?
你袁氏怎麼看,也是最大的反賊吧?
眾人在吃過了飯,婢女們撤下餐具,三方再次開始唇槍舌戰,直到華燈初上,眾人都疲憊不堪,袁熙才笑道:“今日便到此為止,我已經命人備了席,我卻有些事情,不能相陪,所以請奉孝先生待我做東,諸位慢用。”
郭嘉這才站了出來,他今日基本沒有說話,而是從旁邊聽了一天,發現諸葛亮應對越發從容,顯然這些日子進步神速,這讓郭嘉也有些感嘆,自己這個記名弟子什麼都好,就是和自己性格不合,不然就完美了。
袁熙找郭嘉過來,其實沒有太多用意,主要理由還是讓郭嘉陪酒的,壽春這地方富庶,釀的酒也相對溫和綿長,相比容易上頭的北地烈酒,更有一番不同的風味。
袁熙自己不喝酒,自然也不願意摻和這種場合,更何況他確實有事,他帶了人一路出府,到城北經營找到了太史慈等人。
太史慈張遼徐晃三人正在軍營裡面,和幾位偏將圍著口大鍋吃飯,見袁熙來了,連忙起來相見,袁熙擺手道:“免了,我也是來蹭飯的。”
他拿過只木碗,直接在鍋裡挖了一碗飯出來,又拿起鍋旁的陶罐,倒了小半碗大醬在飯中,用木勺翻拌起來。
他一邊拌飯,一邊笑道:“這幾日正是關鍵時候,各位將軍勞累了。”
張遼等人笑道:“主公哪裡話,臨戰將領同住軍營,本就是我們分內之事。”
白色晶瑩的米飯,拌著黑乎乎的大醬,隨著醬汁裹到米飯上,醬的鹹味和米的清香混合起來,形成了奇特的誘人味道,讓袁熙反而覺得比中午那專為士族做的細膾更加讓人食慾大增。
他用木勺刳了一勺飯放入嘴裡咀嚼起來,這場景讓他想起了在北新城時候,和部下們蹲在牆根裡面吃的雜糧麥飯,如今卻是滋味卻是明顯不同了。
眾將見袁熙怔怔的吃著飯,顯然是想到了什麼,皆是心中奇怪,卻聽袁熙緩緩道:“五年,不,六七年前,我帶著五百兵士在北新城守城。”
“北新城除了南面一條通往冀州的道路外,幾乎算是孤城,周圍也常常被公孫瓚軍和南匈奴劫掠侵擾,導致連年歉收,城內從上到下,很難吃上一頓飽飯。”
“當時冀州雖然有運糧過來,但家父和公孫瓚在冀州幽州邊界連年大戰,糧道常常被阻斷,所以城內斷糧的時候,也不在少數。”
“我記得當初最高興的日子,便是糧食運來,混雜著北地的粗劣雜糧,做出一碗麥飯,大快朵頤。”
“當時我和部下們蹲在牆根下面,排成一溜,吃著那晚連大醬都只有半勺的拌飯,現在想來,真是讓人懷念啊。”
太史慈出聲道:“但主公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只數年就已經名震天下,這一切都有了回報。”
徐晃也點頭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此是天降大任於主公啊。”
張遼嘆道:“我跟溫侯在兗州打曹操的時候,缺糧缺的狠了,有時候上馬都沒有力氣,只是在戰陣上硬撐,數次差點身死。”
“飢餓當真可怕,再厲害的人吃不飽飯,也使不出本事,主公如今治下的兵士,已經能頓頓飽飯,比天下其他諸侯好得多了。”
袁熙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吃飯固然重要,但我剛才的說話,並不是完全是這個意思。”
“當時和我蹲牆根一起吃飯的那三四十個親衛,經過幾年的連番征戰,現在也只剩下了十幾個。”
眾將聽了都沉默不語,他們也是身有同感,跟著他們起家打天下的部曲私兵,換了一茬又一茬,很多熟悉的面孔都已經消失,有的將領甚至只剩下了十之一二。
袁熙望向太史慈:“子義傷勢如何了?”
太史慈聞言拍了拍胸脯,“主公放心,已經大好了,不管擋在前面的敵人是誰,慈都能將其射殺!”
袁熙嘆道:“不要逞強,雖然都說將領戰死沙場是最好的選擇,但我覺得能從戰場上活下來,平平安安活到老更好。”
“我剛才的話,便是這個意思。”
“我雖然要求諸位戰必勝,但不是說一定到了是不可為的時候,一定要去赴死。”
“該投降投降,該保命保命,我用身家性擔保,必定會厚待諸位家眷。”
眾人聽了大驚,連忙起身道:“不敢!主公妄言了!”
袁熙擺擺手,“都坐下,我是認真的。”
“我一直認為,活著比什麼都好。”
“畢竟這個天下,已經死了太多人了。”
眾人在複雜難明的心情中吃完飯,袁熙告別眾將出了軍營,他扭頭望向燈火通明的營寨,和北面熱火朝天運送貨物的淮水碼頭交相輝映。
這個天下,雖然有種種不便之處,雖然也有惡人兇賊,雖然也有貪官汙吏,雖然也有暴民流寇,雖然有太多讓人咬牙切齒的地方。
但絕大多數人,還是老實本分,努力求生的良善之人,他們被捲入殘酷無情的戰火,身不由己,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被踐踏,被侮辱,被傷害,但他們仍然在努力求生,努力活下去。
這便是自己頑強的祖先們,不論經過了多少磨難,他們都在想方設法,竭力前行,一代代傳承下去。
對於這樣的人們,自己應該,也必須拉他們一把,和他們一起走向新的天地。
他回到府中時,已經是很晚了,前廳的喧鬧已經沉寂,他回到書房看內事竹簡,結果這幾日他本就疲累,看著看著,不知不覺趴在桌案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有人給自己披衣服,便晃了晃頭,慢慢坐了起來,便看到了大喬惴惴不安的面容。
他疑惑道:“女郎這是.?”
大喬咬著嘴唇,出聲道:“使君昨日說過,讓妾此時來撫琴的。”
袁熙這才醒悟過來,面帶歉意道:“怪我,事情太多,實在是忘了。”
大喬輕嘆,她昨晚半夜起來,看到袁熙書房方向還有燈光,知道袁熙怕是挑燈處理政事,忙到了很晚。
她今天過來,看到房門虛掩,門外的侍衛卻是臉色古怪,直接讓其進來,結果大喬一進屋就發現袁熙睡著了,她怕袁熙受涼,便拿了麻被去披,結果袁熙驚醒過來。
大喬心情複雜,說道:“使君,是不是要走了?”
袁熙一怔,驚訝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大喬輕聲道:“前些天使君話說了一半,就一直沒了下文。”
“這些日子使君一直很忙,妾也不敢打擾,但使君卻毫無緣由讓妾過來,妾覺得使君應該是有話對妾要說。”
“妾覺得是不是使君是不是要離開了,所有這突然”
袁熙聽了,嘆道:“女郎真是冰雪聰明啊。”
“確實找女郎過來撫琴,只是個藉口,其實女郎知道,我在琴藝上相當一般吧?”
大喬噗嗤一笑,“使君只是不在意這些東西而已,使君懂得東西浩如煙海,何須在乎這區區小藝。”
袁熙微笑:“不,任何一項藝術,能做到出類拔萃,都是讓人佩服的。”
“女郎有這種資質和才能。”
大喬聽了心中一喜,卻聽袁熙開口道:“所以一想到不知何時再和女郎相見,我就很是不捨。”
大喬驚訝的抬起頭來,袁熙正色道:“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對女郎言明上次沒說出口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