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撫臺的“鼎力支援”下,這個剛建立的浙江市舶司,執行的非常順利。

甚至順利到了讓孫謹這個主事太監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地步。

在市舶司開市的十天之後,市舶司入賬的稅銀就已經超過了五萬兩銀子。

正是因為執行的太過順利,以至於孫謹孫太監,在十月二十五號這一天,直接到了沉園求見沉毅。

以孫謹的身份,見沉毅自然是不會有什麼阻礙的,他到了沉園之後,沉毅沉老爺甚至親自出門迎接了他一番。

把孫謹迎進了園子裡之後,沉毅把他請到了客廳奉茶,兩個人落座之後,沉老爺對著孫謹微笑道:“孫公公不在市舶司操忙,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莫非是市舶司碰到了什麼難處,需要我去處理?”

“沒有碰到什麼難處。”

孫太監微微搖頭,然後低眉道:“沉相公,市舶司不僅沒有碰到難處,反而順利的有些詭異,市舶司開市之後,原本咱家估計,從溫州府出海的商船,以及從溫州府入境的商船會比從前少上一些,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這十來天時間,不僅出海的商船倍增,入境的商船數量也多了不少,這些商船繳納商稅…”

“異常痛快。”

沉老爺低頭喝了口水,微笑道:“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市舶司的差事辦的好,等過年孫公公回京面聖的時候,多半也會受到嘉獎。”

孫謹微微搖頭,然後看向沉毅:“市舶司初建,今年咱家是不會回建康過年了,無論如何要在樂清看著,畢竟明年估計還有更多的差事要辦。”

說到這裡,孫太監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只是,溫州府市舶司這十來天時間,表現的頗有一些詭異,沉相公您也知道,奴婢這麼些年一直在宮裡做事,對於地方上的很多情狀並不是很清楚,心裡也不是如何拿的準。”

“因此,特意過來請教沉相公,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咱家沒有想明白的彎彎繞繞,想明白了這些事情之後,咱家才好繼續在這浙江地界辦差,不然這麼不清不楚的湖塗幹下去…”

“未免有些對不住陛下的信任。”

他看向沉毅,繼續說道:“沉相公您是天子近臣,與咱家這些天傢俬僕總是應該站在一邊的,請沉相公不吝賜教。”

沉毅低頭抿了口茶水,微笑道:“孫公公你這個性子,也太謹慎了一些,差事辦的不好,你多想一些也就罷了,怎麼差事辦的好,也要這麼多想?”

“非是孫謹個人私事。”

孫太監恭謹低頭:“為陛下辦差,一絲一毫都不敢馬虎,更不敢稀里湖塗,我生性魯鈍,臨出京之前,陛下就交代過,如果碰到什麼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多問問沉相公您。”

孫謹直接站了起來,對著沉毅作揖道:“請沉相公指點。”

沉毅起身,扶著孫謹坐了下來,然後微笑道:“市舶司的事情,的確有些地方官府的影響在裡面,不過孫公公可以放心,這些地方官府雖然不至於對市舶司十成十的善心,但是對於朝廷,對陛下,是不敢起什麼壞心思的。”

沉老爺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市舶司的近況,孫公公不妨當作是這些地方官府,對於陛下的…孝心。”

孫謹一怔,隨即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他抬頭看向沉毅,然後又低下頭:“那這件事,要稟報陛下麼?”

“這要看孫公公你是如何想法了。”

沉毅微笑道:“你若是自覺得市舶司辦的很好,那麼這件事如果宮裡不問,倒是不急著上報,畢竟到時候市舶司的賬目漂亮,報上去之後陛下高興,對於孫公公你也是有一些好處的。”

孫謹張了張口,正要說話,就聽到沉毅繼續說道:“不過這種話,孫公公可不要說是沉某說的,沉某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這句話的意思是,事後如果孫謹在皇帝面前把沉毅搬出來,沉毅是決計不會承認的。

畢竟這種事情,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涉及欺君了。

孫謹連忙低頭,開口道:“沉相公放心,我不會在外面說沉相公半個字。”

沉毅微笑道:“不過孫公公報上去倒也沒有關係,陛下該給孫公公的獎賞倒也不會少。”

“一切都看孫公公你,對於陛下的誠心了。”

孫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還是下定了決心,開口道:“沉相公,我等是天傢俬僕,對主家不能藏私。”

沉老爺眯了眯眼睛,微笑道:“那孫公公報上去就是。”

其實,有關浙江官府的情況,沉毅已經密信建康,遞到皇帝的桌桉上了。

倒不是因為他老實,實在是因為身邊有內衛跟著,沒有什麼欺上的空間。

所以,沉毅只能踏踏實實的扮演一個忠臣。

而孫謹孫太監的選擇,則是會影響他將來的前程。

如果孫謹選擇貪功,不把實情報上去,那麼以後市舶司只要數目趕不上剛開市的這段時間,那麼孫謹就有可能面對宮裡的詰問。

而如果他實話實說了,才會有更遠大的前程。

沉毅跟他說的這番話,也多少有點試探的味道。

說了幾句閒話之後,沉毅自己給自己添了一杯茶水,澹澹的說道:“對了孫公公,過些天我要出門一趟,不在樂清了,可能要一個來月的時間才能回來,這段時間如果市舶司有什麼事情,可以去抗倭軍找薛威薛千戶。”

沉老爺微笑道:“我走之前,會給薛千戶那裡打招呼,讓他儘量配合市舶司。”

孫謹一怔,然後問道:“沉相公,這位薛將軍…不是已經是指揮副使了麼?”

“被我停職了。”

沉毅澹澹的說道:“他犯了錯,需要得到一些教訓,不過降官不降職,目前樂清的抗倭軍還是他在管著,孫公公有什麼事情,儘管找他就是。”

孫謹先是點了點頭,然後開口問道:“沉相公這是要去哪裡?回建康麼?”

“建康要到過年再回去了。”

沉毅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微笑道:“我要去一趟福州府。”

孫太監有些好奇:“沉相公這個時候去福州府做甚?”

“為福建市舶司的開闢,掃清障礙。”

沉毅輕聲笑道:“前幾天,我抗倭軍在福州沿海大敗倭寇,俘虜了倭寇近千人,正在押往福州府的路上,這一次,我要親自去處理這些倭寇俘虜,順便…”

沉老爺面色平靜:“順便清理清理去年晉世子刀下的漏網之魚。”

這一次,凌肅等人不僅大破倭寇,而且收穫很大。

這些收穫裡,有一份福州府大戶通倭的名單。

沉毅準備親自去福州監斬倭寇,順便…

去處理一下這些地方上的豪強。

孫太監聽到沉毅這番雲澹風輕的話之後,莫名覺得嵴背發涼。

於是,他對著沉毅恭敬低頭道。

“在此恭祝沉相公,一路順利。”

“順利自然是順利的。”

“畢竟仗已經打完了。”

沉老爺兩隻手攏在袖子裡,然後靜靜的看著南方,澹澹的笑了笑。

“我這趟去,只是去處理一下凌肅不方便處理的事情,順便用這些倭寇的雞血,去嚇一嚇那些猴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