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

凌肅大踏步進入沈毅的大帳之中,甚至沒有來得及通報,向來沉穩的他,現在也有些激動,開口道:“敵人入甕了!”

沈老爺放下手中的毛筆,站了起來,笑著說道:“諾勇多年領兵,我本以為他不會如此冒進,現在看來,燕都給他的壓力著實不小,讓他在這個時候,也沉不住氣了。”

“他現在到了哪裡?”

“距離順德,只五十里了。”

凌肅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而且,還在繼續進發之中,為了不讓他起疑心,他南下的過程中,末將一直沿途派人阻截,讓他沒辦法長驅直入。”

“就目前看來,他應該是沒有怎麼起疑心。”

沈毅想了想,繼續說道:“雖然鍾明所部,已經儘量掩藏行跡了,但是這麼多兵力動作,不可能全無行跡,估計最遲今天晚上,諾勇就會發現鍾明所部的動作。”

“這場戰事,從現在開始,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右路軍這裡壓力大一些,因為咱們需要在諾勇有所警覺之後,立刻貼上去,黏住對手,防止他們脫逃,跳出這個大甕。”

“第二個階段,壓力則是在鍾明那一邊,他們需要同時應對齊人的援兵,以及擋住後撤的齊人。”

凌肅微微點頭,然後開口道:“老實說,如果是蘇將軍領兵過來,以他那種四平八穩的脾性,末將還真有些擔心他們能不能扛住壓力,但是現在是鍾明領兵過來。”

凌肅微笑道:“末將對他,放心得很。”

沈老爺回頭看了看他。

“怎麼說?”

“鍾明勇冠左路軍。”

凌肅笑著說道:“目前甚至可以說是勇冠三軍,他領兵的風格,可能比薛大還要更激進一些。”

沈毅一怔,想到了那位首創的玄甲衛的年輕人,輕聲嘆了口氣:“這一回,壓力很大啊。”

“是。”

凌肅默默說道:“齊人,終歸是人數太多了。”

沈老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口說道:“我已經給魏雄去信,命令他隨時出城參戰,一旦這個大甕形成,他必須立刻趕到戰場上來。”

凌肅鬆了口氣,笑著說道:“也只有沈公您,能這麼命令他們禁軍了,末將跟魏將軍說話的時候,也只能商量著來,尤其是這種一旦參戰必定死很多人的戰事,有時候不好跟他們開口。”

沈毅“嗯”了一聲,眯著眼睛道:“他們禁軍,也是奉命北伐的軍隊,我雖然不會拿他們當炮灰來用,但是沒道理碰到出死力,打硬仗的時候,就一定是咱們淮安軍衝在最前面。”

凌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頭抱拳道:“沈公,已經是下午了,諾勇隨時有可能察覺到不對,末將要去前線看一看了。”

沈毅點頭:“我還是那句話,戰場上你臨機決斷,有任何難處,隨時知會我。”

凌肅低頭抱拳,轉身離開。

沈老爺則是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重新提起毛筆。

相比較來說,戰場上的拼殺雖然很是要緊,但是一些戰場之外的事情同樣重要,淮安軍在戰場上能夠打的順風順水,很大程度上是沈某人在拼盡全力,在戰場之外,替整個淮安軍保駕護航。

不過這都是相對的。

隨著淮安軍一場場勝仗,沈毅在朝廷裡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到現在,沈毅雖然人不在建康,但是他對朝廷的影響力,已經不遜色於任何一箇中書宰相。

包括首輔陳靖在內。

一封文書最後收筆之後,沈毅吹乾墨跡,收進信封裡,大踏步走出大帳,將這封信遞到蔣勝手裡:“急送建康。”

“另外,備馬,我要去前線看一看。”

蔣勝先是應了一聲,然後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公子,凌大將軍走之前,特意交代,說這一次戰場不比從前,將會格外兇險,囑咐不要讓您再去前線了。”

“要不然,您還是坐鎮中軍指揮罷。”

沈毅皺眉:“怎麼誰都管起我來了?”

“備馬!”

蔣勝低頭嘆了口氣:“是!”

…………

太陽西沉。

淮安軍右路軍千戶陳阿太,正在最前線,與齊人奮力廝殺。

他接到的命令是,全力阻止這些齊軍繼續南下。

為此,這位陳千戶沒有少費心思,因為兵力不足,他儘量引這些齊人從樹林,走小路,然後在林間設定絆馬鎖,挖掘陷阱。

這一路上,因為他的努力,齊人南進的速度被緩解了不少,也正是因為有這些淮安軍將士的努力,諾勇等北齊將領對於追擊這件事深信不疑,一直死死地貼在右路軍身後。

草叢裡,這位陳千戶嘴裡嚼著一根野草,不時用千里鏡觀望著依稀在望的齊人,眼見齊人越來越進,陳阿太“呸”的吐出了嘴裡的乾草,大聲道:“兄弟們,這些齊狗又追上來了!”

“咱們既然被留下來斷後,就不能讓這些齊人,太靠近咱們主力!”

“距離太近,沒有時間設陷阱了,兄弟們,拔刀!”

陳千戶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刀,伴隨著長刀出鞘的聲音,他怒聲道:“準備迎敵!”

此時,在這個千戶營的正北方,至少有三四千齊軍。

而他們,還剩下了八百人不到,如果除掉一些受傷的兄弟,能戰的戰力,可能只有六百人左右。

這樣大的兵力對比,不僅不後撤,反而還想著迎敵,也就是說,這位陳千戶,心裡已經有了死志。

他握緊長刀,右手都在微微發顫,或許是因為緊張,又或許是因為激動。

但是,等待了許久,距離他們明明只有百丈的齊人,卻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很快,太陽西斜,慢慢落下了山坡。

有斥候一路小跑,到了陳阿太面前,微微低頭:“頭,他們跑了!”

“跑了?”

陳阿太撓了撓頭:“你說誰跑了?”

“自然是那些齊人。”

這斥候大聲回答道:“他們往北邊撤了!”

陳阿太幾乎愣住了。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不遠處有一騎,飛奔過來,還沒有下馬,便大聲叫道:“二十七營千戶陳阿太何在!”

陳千戶大步上前,看著這個明顯淮安軍服飾的傳信兵,大聲道:”我在這裡,上頭有什麼吩咐?”

“奉凌大將軍將令!”

“命你部立刻貼近齊人,盡一切努力,阻止他們北撤!”

陳阿太幾乎愣住了。

不過他還是很快抱拳:“二十七營陳阿太遵令!”

這傳信兵對著陳阿太點了點頭:“陳千戶辛苦,我還要去附近的二十一營,十五營傳印,告辭了!”

說罷,他調轉馬頭,飛奔離開。

陳千戶雖然不明所以,但是淮安軍向來令行禁止,他揮了揮手,開始召集手底下的將士們。

“兄弟們,胡狗估計是要跑!”

“咱們這就追上去,殺他個人仰馬翻!”

……

北邊,諾勇大將軍臉色鐵青。

“一萬多淮安軍,怎麼就能無聲無息的,切進了咱們身後?領兵的是誰?”

當得到是鍾明的回答之後,諾勇臉色更加不好看。

如果訊息屬實的話,他們現在,至少有兩三萬先頭軍隊,被截斷包圍了起來。

諾勇的作戰經驗,是非常豐富的,如果單純按照他的軍事經驗來看,面對這種情況,最好的處理方法並不是北撤。

而是繼續南下!

南下的同時,命令身後的援兵,也繼續南下,衝擊鍾明的軍隊。

反正,他手裡的兵力足夠多,不需要考慮太多戰術,只需要一路碾過來就是了。

這樣一來,合圍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

這個時候,北齊已經全然輸不起了。

他諾勇,也已經輸不起了。

諾大將軍臉色難看,咬牙切齒:“回師突圍!”

“傳令後方軍隊,全力南下,協助先頭軍隊突圍!”

“是!”

而此時,在臨城附近,一身黑衣黑甲的鐘明,正在佈置戰場。

在他身後,有整整兩個千戶營編制的玄甲衛,也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玄甲衛。

這一次,除了一萬普通左路軍之外,他把自己麾下的玄甲衛,統統帶了出來。

鍾明環視左右,站的筆直:“此時,北齊的後續軍隊,一定會瘋狂支援他們的前軍。”

“而北齊的前軍,也會掉過頭來,瘋狂突圍。”

“也就是說,咱們在短時間內。腹背受敵。”

說到這裡,鍾明忽然咧嘴笑了笑:“你們怕是不怕?”

在他的四周,傳來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玄甲衛,全無敵!”

鍾明眯著眼睛,從懷裡取出代表玄甲衛的漆黑麵罩,面目,一下子變得猙獰起來,他拔出了自己腰間的橫刀。

在他身後,兩千人默默取出面罩,戴在了臉上。

一瞬間,壓迫感和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此時此刻,如果膽子小一些的人經過這裡,見到這個陣仗,一定會被嚇的屁滾尿流。

這種在戰場上,在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氣勢,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所有人看向鍾明,齊聲低喝:“玄甲衛遵令!”

鍾明滿意點頭。

“這一回,咱們至少要堅持兩天時間。”

“話不多說,我只說一句。”

鍾明面無表情。

“兵分南北。”

“遇敵皆殺!”

有兄弟說我刻意水文,其實全世界,我是最希望沈七下一章就直接佔領燕都的那個人!

寫打仗太費事了,我每天捧著地圖琢磨,要儘量合理,同時也不能太無聊。

比寫朝廷難太多了…

苦惱,這段劇情,我考慮儘量再加快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