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骨死靈塔外。

洛天宸靜靜的看著那位倒地酣睡的邋遢老者。

孔尤。

無恨宗現任宗主。

確切的來說,上任宗主,也是他。

無恨宗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宗門每過三百年便要重新選出一位宗主。

上任宗主其實在孔尤之前是另有其人的,只不過發生了一些事,致使上任宗主意外身死。

孔尤則是臨危受命。

不成想這宗主之位,一坐便是兩任,所幸再過一甲子,屁股底下這張椅子終於要換人坐了。

不過自從百餘年前,這位孔老宗主就不怎麼拋頭露臉了。

宗門事務都交予無恨宗的首席供奉與一位掌律長老。

不過說來也怪,無恨宗的人,靠譜的時候是真靠譜,不靠譜的時候,一整個山頭都不太靠譜。

據說南域有一次舉辦百宗議事,這種議事,哪個宗門都不會掏心掏肺的說上一些正兒八經有用的提議。

用這位老宗主的話來說,這議事就是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但單憑規模來說,百宗議事,的確稱得上是首屈一指。

管他說的是屁話還是車軲轆話,但凡能參加這種議事,尤其是還能站出來講兩句的。

那可都是絕無僅有的出風頭的機會。

而且能夠參加這種議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算是一種殊榮。

畢竟不是所有宗門都能來。

而那一次的百宗議事,無恨宗這位老宗主壓根就沒去。

結果不光宗主沒去,就連掌律長老和首席供奉都在前一天晚上喝醉了酒,最後居然是無恨宗負責山上藥膳的伙伕去參加了一次議事。

而申屠默之所以會對這位孔尤如此忌憚,其實還是因為這位老宗主的一門神通術法。

據說此術可以讓人“失魂落魄”,不至於要人命,但是卻足以讓人昏睡百年。

若論殺力,此術當然算不上強無敵。

若論無解,此術應當算是真無解。

昏睡百年,再度醒來之時,體魄腐朽不說,周圍的一切,怕是也會物是人非。

而且此術法修煉至最高境界,甚至能讓人昏睡至死。

何苦此時也是滿臉凝重,他如今還不知道為何自家洞主會出現在這裡。

甚至對這位孔老宗主的出現,更是大為震驚。

無恨宗不是放出話來,這位老宗主已經閉生死關了嗎?

忽然,這位衣著邋遢至極的孔老宗主忽然打了酒嗝,他緩緩翻了個身,隨後睡眼惺忪的坐起身。

他“愣”了一會,伸手就去摘腰間的酒葫蘆,狠狠灌了一口之後,又開始愣神。

約莫愣了能有半炷香的時間,這位老宗主終於是想起來自己來幹嘛來了,下一刻,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眨眼的功夫,孔尤便出現在了申屠默身後。

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腳。

一腳揣在了申屠默的後腰上,申屠默被這一腳踹的一個踉蹌。

有趣的是孔尤這一腳就真的只是尋常一腳,沒有半點氣機流轉。

而且申屠默後腰處被孔尤踹了一腳的地方,多了一個明顯的大黑腳印。

申屠默的臉瞬間沉了下來,除了那玄之又玄的“失魂落魄”,這位孔老宗主對空間術法也極為熟稔。

別忘了,牧倉可就是這位孔老宗主的關門弟子。

而牧倉的領域,便是空間領域!

孔尤罵罵咧咧道:“你奶奶的,出息了,敢打我們無恨宗的主意了?”

不等申屠默轉身,孔尤便又消失在了原地。

瞬息之間,便出現在了申屠默的眼前。

孔尤鉚足了勁,跳起來錘了一下申屠默的腦殼。

莫得法子,這申屠默在身高上的確有著天然優勢,身高八尺,玉樹臨風。

而這位孔老宗主,則有些挫,還不是一般的挫。

怪不得打了大半輩子的光棍。

這一下,孔尤依舊是沒有動用半點元力,身上仍舊是沒有半點氣機漣漪。

申屠默緊緊的皺著眉。

這兩下,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

但其實申屠默知道這位孔老宗主是什麼意思。

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

這兩下就算是個警告,再有下次,就沒這麼簡單了。

畢竟這兩位要是真打起來,可不單單涉及到申屠默與孔尤。

而是整個乾坤洞與無恨宗。

此事,當然是乾坤洞理虧在先。

申屠默面無表情的正了正衣冠,眼神平靜的看著面前的孔尤。

孔尤冷笑一聲:“你瞅啥?”

“咋的,不服啊?”

誰知申屠默竟是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個字。

“服。”

前一秒還怒髮衝冠的孔老宗主,下一秒就綻放出一個燦爛笑臉。

“唉,這就對了唄,小默啊,真不是我說你,你這事辦的不地道。”

若論山上道齡,孔尤的確算是申屠默的長輩。

申屠默也任由他“倚老賣老”。

孔尤繼續碎碎念:“有啥事不能當面坐下來好好嘮呢?對吧?”

“你吧……你……”

孔尤本打算伸手去攬過申屠默的肩膀,但有些尷尬的是自己有點夠不著。

“你……下來點,我夠不著。”

申屠默便主動降低身位,孔尤滿臉笑意,他攬過申屠默的肩膀,忽然以心聲道:“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乾坤洞就得換一個宗主。”

孔尤臉上笑容不變,他扣了扣鼻子,隨手在申屠默肩膀上抹擦兩下,“聽不聽的懂?”

申屠默面無表情的以心神答道:“晚輩謹記在心。”

孔尤哈哈一笑,他拍了拍申屠默的肩膀,朗聲笑道:“開玩笑,開玩笑,別當真哈。”

“咱爺倆的私交還是正經不錯的,以後事兒上見。”

孔尤笑容極為真誠。

當然,這位孔老宗主所謂的事兒上見,其實也好理解。

再有這種事,我就他孃的送你去黃泉路上見你祖宗。

申屠默始終面無表情。

之所以這般“服軟”,不是因為打不過。

而是依照這位孔老宗主的性子,這邊剛一翻臉,下一刻他就能跑到琉璃道院去告刁狀。

申屠默倒是不怕孔尤,但是此事的確是他有錯在先,真要是鬧到琉璃道院那邊去,不佔理。

尤其是這孔尤的無賴性子,不得添油加醋再給自己扣上幾頂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