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火熊熊燃燒。

她要逃出去,絕對不能永遠被困在這裡,就像那些堆在山洞外面的屍體一樣,腐爛、發臭,沒有人知道她們是誰,連家人也不會在意。

“你,過來。”那個雙目渾濁的老人,指著蘇秋笙。

她咬緊牙關,緩慢地起身。心裡祈禱著:自己一定要平安地走出山洞。

山洞無人看守,只有一個瘋老頭住在這裡。他衣衫襤褸、不修邊幅,卻有很多錢買試驗品。

試驗品就是這裡的女子。山洞裡有很多被綁著的,這些是沒有試驗的。

山洞外躺著的,都是試驗後失敗的。這裡的每一個女子都是被家人拋棄的可憐人。

親自被家人推進深淵裡的可憐人。

輪到蘇秋笙了。和注視著前面的每一個人一樣,所有人都注視著她。

面無表情,眼神中是全然的麻木和殘餘的神智。

前面已經有許多人逃不出去了。

她們已經有三四天沒有吃飯了。

蘇秋笙同她們一樣,可心中還是有希冀的。極大的求生慾望催促她走上前。

“看著燭火,閉上眼睛。”

那個頭髮花白,神經兮兮的老頭,只有在這時候才變得嚴肅正經。

蘇秋笙聽話地看著火苗,不知怎的竟有些睏意,逐漸睏意席捲全身,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彷彿在時空穿梭一般,她從外城的街市,到內城的肅穆,最後到宮城的……

紙醉金迷。

華麗的宮殿裡,香氣四溢,從屋頂上垂下來的巨大絲簾擋住了舞姬若隱若現的曼妙身姿。

牆壁上懸掛著一首詩作,與豔麗的畫面格格不入。

“輝煌皇宮聳雲端,龍椅寶座御風翻。四海賓朋來朝拜,八荒六合共咸寧。

文治武功昭日月,仁德智慧耀乾坤。天下太平百姓樂,皇恩浩蕩潤萬物。

江山如畫美如畫,千年基業永流傳。敬仰聖明天子事,萬世昌盛賴賢君。”

琴瑟之音配合著舞姬翩翩起舞,身著明黃色龍紋、頭戴金冠的男子吃著酒,看得如痴如醉,酒撒在了衣服上。

“陛下,來……抓住奴,奴就是你的人了……”

嬌媚的聲音在宮殿中環繞,聽得蘇秋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聖上卻痴痴一笑,將酒壺一扔,酒水灑在木質地板上,他赤腳踩上去,滑了一跤。

旁邊的侍從露出驚恐的表情,身邊的婢女“砰砰”往地上磕頭,額頭紅腫。

聖上卻不甚在意,起身往那紗簾走去,像是在去往人間天堂一般,露出了油膩的微笑。

看得蘇秋笙一陣惡寒。

就在手要觸碰到紗簾的時候,門外的聲音打斷了他:“陛下,勤王已經派兵攻入外城了。”

是個身穿銀色盔甲計程車兵,看見聖上提著刀推開門站到自己面前,不禁渾身顫抖。

聖上眼神冰冷,表情淡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陛下……”士兵跪在地上,重重地磕著頭,祈求饒命。

刀起,鮮血噴湧。

士兵的臉上還保留著驚恐的神情,可頭顱已經滾落到一旁。

蘇秋笙看得渾身發抖。

從孃親跪在地上磕頭請求爹不要賣掉她時,她就看明白了一個道理,磕頭是沒有用的,請求也是沒有用的。

真正有用的是權力和地位,能定人生死,能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芸芸眾生。

就如這個荒誕不羈的聖上一樣。

滾燙的鮮血濺到他的臉上,又快速冷卻。

那個侍從卑微地低下頭,強忍著血腥氣味和殷紅畫面帶來的衝擊感,為聖上遞上了帕子。

彷彿濺在臉上的只是水一樣,用帕子擦臉、擦手,然後將帕子丟到地上,扭頭時又換上了一副面孔——油膩又痴迷的向紗簾那裡走去。

蘇秋笙噁心地皺眉,不忍直視。

“陛下,來找我……”

那嬌媚的聲音又一次想起,聖上樂不可支地“嘿嘿”笑著,伸手在紗簾上抓。

舞姬靈巧地一躲,對著聖上回眸一笑:“陛下,你太笨了,怎麼抓不住啊!”

士兵打擾了他興致,他毫不留情地殺掉;可嬌嫩美人說他笨,他卻不氣反笑。

蘇秋笙搖搖頭想:這聖上是沒救了。當他的子民真是遭殃!

整個屋子裡都是笑鬧的聲音,還伴隨琴音,蘇秋笙的腦瓜子被吵得嗡嗡的。

聖上還在拖著肥胖的身軀在追逐,舞姬卻身子靈活地頻頻躲過。這位年輕的聖上終於急了,蘇秋笙笑看好戲。

本以為舞姬會和那倒黴計程車兵一樣,卻不曾想她有著先天的優勢,比如可以適時地假裝被聖上抓到,順勢往他的懷裡一倒。

蘇秋笙震驚。

如此,可真是顯得那倒黴蛋士兵時運不濟了。

柔弱無骨的美人此時正美美地躺在聖上寬闊肥胖的懷抱中,感受著他那雙同樣胖的手伸進衣裙裡。

蘇秋笙真真是噁心得說不上來話,但又視野受限,看不到別的地方。

跪在地上的侍從和婢女看到後,拿了一個不知叫什麼的金色大圓盆子,用扇子輕輕地扇,幾縷煙霧冒了出來。

她心道:幸好這侍從和婢女是個會隨機應變的,不然這樣香豔的畫面看完真是要自戳雙目了!

那舞姬紫色的外衫被扔到一旁,緋紅的臉和溼潤的眼讓聖上看得情迷意亂。

煙霧緩慢地往整個房間裡擴散,一點點吞噬著空間。

你們還記得勤王已經攻進外城這件事情嗎?蘇秋笙大聲喊出來,想要提醒他們一下,她可真的不願意自戳雙目。

好好地活著不好嗎?

煙霧繚繞。

千鈞一髮之際,白衣男子踢門而入。

白衣襯得他如綽約仙人一般,高潔自矜,氣質出眾。

他一手握佛珠,一手提劍,一半是聖人,一半是魔鬼。

蘇秋笙看著另一邊還沉迷於溫柔鄉的聖上,忍不住搖了搖頭。

危險來了都不自知。

白衣男子長劍一揮,煙霧頓時散去大半,侍從和婢女的勞動成果就這樣被毀掉了。

那跪在地上的兩人先是看著無比震驚地看著煙霧散去,又驚恐地看著那白衣男子,表情轉換得極其順滑自然。

蘇秋笙驚歎不已,心道:我若是她們,表情定然更豐富。畢竟這麼有反差感的人,可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