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永安六十七年。

寅時。

天氣轉寒,馬上立冬,整個大炎王朝都要逐步冷下來。

陸鳴淵在木桶中洗了個熱水澡,擦乾身子,從架子上拿起衣服穿戴起來。

費了老大的功夫,才把這裡裡外外的衣服穿好。

一襲竹葉色的蟒紋長袍,身子極為清瘦,頭上是偃月青龍制式的發冠,白玉腰帶,額前秀髮一絲不苟。

陸鳴淵在銅鏡前打量自己,將腦後的黑髮束起,畫面雖然模糊。

但也能看出氣質有一點虛浮的感覺,應是常年沉溺酒色的後遺症,五官倒是立體精緻,眉宇跟永安帝極像,靈動有神,認真起來很是銳利,可只要鬆弛下來,目光鬆弛起來,自然就會帶著幾分肆意,變成了一副紈絝樣。

這副長相,用來掩蓋自己,倒也足夠了。

人們但凡提起六皇子陸鳴淵,第一印象,就是那個天天只會逛窯子的混蛋。

昨晚吞噬了這麼多肉脯,還是起到了一點作用。

他感覺小腹位置已經有了暖暖的熱流,看來離外勁也快了。

外勁境。

全靠丹田養的這一口勁氣,巔峰圓滿之時,自身如同一座泥菩薩,氣沉丹田,不動如山。

屆時,運轉全身勁氣,一拳打死一頭公牛,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整理好衣物,陸鳴淵準備到院裡走走,看還有什麼東西是能吃的。

他的活動範圍極小,從神華皇宮城門以內的大半個後宮,就是他頂天可以出去的地方。

一旦踏出後宮一步,全副武裝的御前侍衛就會攔住他。

更何況現在,自己的清燭殿外出的盡頭大道上,就守著兩名精銳,專門用來保護他。

名義上的保護,可實際上就是監視。

“嗒嗒嗒!”

忽然,一陣馬蹄聲從大道上傳來。

拉轎子的馬總共有五匹,身份一看就十分尊貴,拉車的馬皆是龍鱗馬,渾身佈滿黑色鱗片,如同麒麟獸一般,高大威猛。

陸鳴淵知道,這是軍中的一種戰馬,兇悍無比,極難馴服,一般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將諸侯才能配上三匹作為出行身份象徵,來人身份必定不凡。

馬車緩緩馳過大道,停在了清燭殿的面前。

從上面下來了一位緋袍打扮中年男子,應是朝廷官員,神情安然若素,嘴角帶著微笑。

“史太恭,見過六皇子殿下。”

陸鳴淵看著眼前的車架,十分眼熟,沒有給好臉色,淡淡道:“來幹什麼的,我跟你熟嗎?”

史太恭笑臉一滯,很快又恢復如初,道:“五皇子大清早聽到了政令,知道殿下被打入了冷宮,特來為慰問,殿下別不領情嘛。”

陸鳴淵眼睛微眯。

看來他被打入冷宮的訊息,已經廣為人知了,倒算是個好訊息。

只是這五皇子閒的沒事過來慰問自己,擱著黃鼠狼給雞拜年呢?

他可沒忘記。

前身跟他不久前還有過矛盾呢,因為搶奪宮女一事在皇宮門前吵了起來。

“這是五皇子送的珠寶銅鐘,殿下務必收好。”

陸鳴淵看著紅佈下的小型銅鐘,眉頭蹙起,哪裡不知道對方這是操的什麼心。

這是在咒自己呢。

“滾!陸鳴空的東西,本皇子不收!”

陸鳴淵直接一巴掌將銅鐘掀翻在地,大聲罵道。

按照原身的性格,肯定是不可能忍的,不止是這次,今後自己的行為準則,務必按照之前性子的來。

史太恭卻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笑眯眯道:

“再這麼說,五皇子也是您的兄長,六皇子直呼其名,與禮教不符,恐怕不妥吧,實在是失了禮數。”

陸鳴淵上前一步,冷哼道:“狗屁的兄長,一條老狗罷了。”

史太恭聽對方罵的如此難聽,他一個讀書人,哪裡聽過這樣的粗鄙之語,面色難看道:“六皇子的話切莫太過難聽,何其狂悖不堪,傳到聖上的耳中,怕是影響不好。”

“這可是皇宮後院,民間學的汙言穢語,切莫帶到這裡,亂了禮制。”

陸鳴淵聞言,不禁笑了,眉頭挑起,輕笑一聲,問道:“您哪位?”

聽到這個問題,史太恭腦袋往上抬了抬,眼睛向下,傲然道:“諫臺司左督御史大夫,史太恭。”

“哦,原來是從三品。”陸鳴淵點頭。

史太恭十分認真的糾正道:“此乃前朝舊制,永安十七年改制之後,已經算是正三品。”

“原來才算正三品。”

陸鳴淵懶洋洋的說道,而後目光眯起,提起衣袖上的花紋,問了一句:

“這是什麼呀?”

史太恭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悠然自若道:“蟒紋。”

“幾爪?”

史太恭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語氣收斂了許多,輕咳一聲:“五爪。”

“什麼樣的人,才能穿五爪蟒袍?”

史太恭眼神不自然起來,硬著頭皮道:“自然是王侯之尊,皇親貴族,聖上嫡出。”

陸鳴淵大袖一甩,冷笑道:“我大炎,自太祖立朝以來便規定,我朝三品以上官員,見到遇到親王時,必須下轎行躬禮,三品以下,需望塵而拜。”

“太祖親定的規矩,怎麼到了你一個三品官員的身上,就亂了呢?”

聽到這話,史太恭目光閃躲,已經不敢與陸鳴淵對視。

“滿嘴的禮制,行為卻如此狂悖,史大人的官威要壓過太祖的聖恩了啊。”陸鳴淵冷哼一聲,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

史太恭憋了老久,只得吐出一句:“殿下豈可詭辯,我談論的明明是與五皇子之間的事情,與臣有何關係。”

聽到這話,陸鳴淵直接一巴掌抽了過去,大聲罵道:

“狗東西!你也知道跟你沒有關係,那你也配用這種眼神看我!”

這一巴掌,直接把史太恭的臉,扇的通紅。

打完之後,又踢出一腳,朝對方踹了過去。

“你什麼檔次,什麼身份,敢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

陸鳴淵不過癮,又罵了幾句。

經過昨晚吞噬了一陣氣力,他的力氣大了不少,幾下就把史太恭這個竹竿撂翻了,對方也開始哭爹喊孃的叫了起來。

“我乃朝廷命官,你豈敢打我!”

陸鳴淵呸了一聲:“我打的就是你!”

“殿下,救命!”

“殿下!”

一陣鬼哭狼嚎之後,原本不動的轎子上,門簾終於掀開。

一位衣著華貴,模樣五官硬朗,面板黝黑的蟒袍青年,手持一把黑色摺扇,從轎子上走了下來,神情淡漠道:

“好了,六弟,別鬧了。”

陸鳴淵看到此人,面露厭惡。

他記得,眼前這個酷似體育生的傢伙。

就是當朝五皇子,陸鳴空。

據說這傢伙心狠手辣,殘暴不仁,經常欺負百姓,曾經為了一樣武道功法,將一家武館全家人都送入了牢獄,女子就收入自家麾下,喜歡整一些暴力變態的東西,玩膩了就賣到教坊司。

是一個十足的混蛋,比原身還要混蛋的那種。

這傢伙,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在轎子裡面不出來。

顯然是抱著什麼目的來的。

自己之所以被陷害,擔了妖女的案子,進了牢獄。

說不定就跟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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