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對於大炎帝京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一天。

帝京百姓從白天到晚上能看到馱著貨物的巨大木車,在帝京錦衣的保護下,陸陸續續的進入皇城神武門之中。

這些都是諸國上供的奇珍異寶,意義重大。

一到晚上,帝京更為熱鬧。

帝京明燈司,宿衛禁軍都是來到街道之上鎮守,維持秩序,高處哨塔也有士卒在監視,以防出現意外事故。

人流鼎沸,黑簷瓦礫下是一艘艘轎子和寶馬穿過百豎千橫的百寶坊間,豪紳官吏雲集,白馬雕車川流不息,花燈如海,穿過京城的河上有花船,上面有不少舞姬靈動的擺動蠻腰,展示舞姿。

東、南、西、北城青樓的清倌兒,坐在樓閣之內,手持琵琶,展示琴藝,各大書院的儒生讀書人一到年關也放了假,最愛坐在雅閣之間,評頭論足,點到心愛的姑娘,欣賞書畫琴棋,共討人生大事;

醉燻酒客圍在客棧酒館,聽著說書人講述中土天下的各種離奇古怪之事,譬如:寒門書生遠行科舉,功成名就歸來,以浩然之身見髮妻,才發現妻子卻是青蛇妖;佛門生天內,吃齋誦佛、晨鐘暮鼓的清美尼姑是如何喜歡上了道教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諸如此類。

這些都只是大炎帝京的冰山一角。

不少小國使臣來到,才會發現永安盛世的名副其實。

暮雪時分,皇親貴族,達官貴人如潮如湧向著皇宮之中的長樂宮走去,此乃大炎皇帝宴請諸國使者,三教代表的地方。

皇宮大門外雪花紛飛,千盞宮燈飄零,將長樂宮點綴的如同白晝一般,中間不乏武人戴著神秘斗笠跟在自己的主子身邊,大儒君子交談甚歡,捻著鬍鬚,大大方方邁入長樂宮,手持拂塵的青衣道人,身後跟著幾個黃髮垂髫的道童,單手合十、手握禪杖的年輕法師,皆靜靜落座,一圈一圈的御前禁軍在皇宮各個出口四周巡查。

八皇子陸雲卿也是走下馬車,緊了緊身上的白狐披肩,溫潤如玉的書生氣質,卻遮不住那一身青色蟒紋袍。

“八弟!”

隔著老遠,陸雲卿聽到有人在叫自己,抬頭一看,是一位高大魁梧,身達九尺的墨綠蟒袍大漢,手臂肌肉盤虯,讓衣物緊繃,看著極有壓迫感。

“原來是三哥。”

陸雲卿立馬認出來人,微微一笑,打了個招呼。

來人乃是三皇子,陸光耀。

從小武道天賦就很高,一心一意練武,五歲外勁,八歲內煉,不過十五歲,就已脫胎,弱冠之年,成功邁入宗師,如今更是躋身大宗師之境,乃是武學天才。

少數不多被父皇委託重任的皇子,掌管大炎親軍之中的精銳虎字營。

“哈哈哈,好久不見!”

陸光耀發出爽朗的洪亮笑聲,上前就給陸雲卿一個熊抱。

“三哥...我快呼吸不了了!”

陸雲卿被這大塊頭抱著,胸口幾乎窒息,面部無奈道。

陸光耀立馬鬆開他,大手撓撓腦袋,憨笑道:“太激動了,三哥一直在軍中,不曾回宮,都好幾年沒看到你們了。”

聲音如雷,震得陸雲卿耳朵嗡嗡的。

他只好喚出體內儒道正氣,護住雙耳。

陸雲卿興趣缺缺道:“六哥不在,這大會也沒得什麼意思。”

“他那個紈絝,你管他作甚!”

陸光耀搖頭,顯然看不上陸鳴淵這個傢伙。

“走吧,一塊進去,聽說老四、老五、老七都到了。”

陸光耀高大的塊兒拐著陸雲卿的肩膀,就往長樂宮裡邊走。

已經早有宮女,等待已久,帶著他們找到自己的位置。

偌大的宮殿左右兩邊皆是使者,內閣大臣,文武百官,正中央的位置是龍椅,座次確定,他們偏後的位置。

這座位位次安排極有深意,需要拉攏的國家坐在前面尊貴位置,關係好的反而安排在後。

陸光耀看到對面坐著的不少大儒、僧人、道士,嘖嘖道:“沒想到啊,三教代表也來了。”

陸雲卿搖搖頭,糾正道:“不算三教代表,而是金剛司院,雷池道院,登聞鼓院的代表,此三院乃我大炎管理佛道儒三教的機構,與六部同級,國宴來此,只是為了給大炎一個面子,同時也是讓這些小國看看我國修行者的實力。”

很快,一位著道袍制式,清瘦垂髮束冠的蟒袍男子,坐在了兩人的旁邊,一坐下來就閉目養神,掐轉道訣。

陸光耀輕笑一聲,語氣中極為諷刺道:“老四,你這性子還沒有改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府裡煉丹,沉迷道術,修煉也不是你這個樣子的。”

道袍男子闔眼,也不動怒,輕飄飄開口:“與你何干,老三,你管的太寬了吧?”

陸雲卿盯了一眼道袍男子,身上那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縹緲之氣,打消了打招呼的的念頭。

印象裡,自己這個四哥,就是這副樣子。

四皇子,陸光仁。

痴迷道術,修煉練氣士的法門,為人喜清淨,好像無慾無求一樣,整天把自己關在府裡煉丹。

老二老三老四雖都是“光”字輩,三人名字很像,可性格卻截然不同。

完全不是一路人。

很快,其他幾位皇子也很快到來,緩緩落座。

其中最為矚目的,當屬大皇子和二皇子,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大炎這偌大的基業,極有可能會落到兩人其中一人的手中。

大皇子陸長風,一襲紫色蟒袍,面容俊朗,不時跟一旁的儒衫老者交流,神情恭敬,不知在請教什麼。

二皇子陸光景,手持酒樽,手指細長,搖晃酒杯的動作很是優雅尊貴,配上那容貌俊美,皙白如玉的外表,不知引來了多少世家小姐,小國公主的尖叫和捂臉羞澀。

陸雲卿看到這整整齊齊的陣容,卻唯獨少了一人,不禁再次嘆了口氣。

“老六這次居然沒來?”

聽聲音來源,居然是坐在二皇子身側的五皇子陸鳴空。

他一臉玩味,黝黑的臉上,浮現出譏諷之色:

“哦,差點忘了,這傢伙還在冷宮裡面,怕是出不來。”

“唉,可惜了今天,本是兄弟許久不見的日子,卻有人禁不住美色蠱惑,幹下了這樣的蠢事。”

語氣中充滿了遺憾。

陸雲卿聽到這番話,不由咬牙,饒是他如此溫和的一個人,聽到這樣幸災樂禍,虛偽的話語,都忍不住捏緊拳頭。

“算了算了,不提他了,如此廢物,也只能在冷宮裡面過一輩子。”

陸雲卿再也忍不住了,立馬站了起來,一向軟性子的他,質問陸鳴空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聖人言:‘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你這話,是在挑撥什麼!”

陸鳴空輕笑道:“好厲害,又要拿聖人來壓我,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聖人難道要庇佑這樣一個混蛋不成,敢搶民女,天天逛窯子的傢伙也要庇護,原來聖人如此厲害,本皇子算是討教到了。”

陸雲卿聞言,想要辯解,可發現對方說的確實沒錯,六哥的名聲在京城那叫一個“赫赫有名”,他想幫忙說幾句話,都很難做到。

他沉默的時候,周圍諸多小國,仙家勢力都是議論紛紛。

“是啊,這次大宴,其他八位皇子都到了,六皇子怎麼沒來?”

“你不知道?他放走了魔國的那位嫡出長公主,被大炎皇帝打入冷宮,禁足三十年不得外出。”

“什麼?魔國妖女逃回去了!這可不妙啊,大炎好不容易在北境之地佔到優勢,如今又送了回去。”

見眾人提起魔國妖女一案,大皇子陸長風臉上頗為不悅。

他本可以憑藉此事,佔據奪嫡主動權,如果不是老六放走了那個妖女,他的優勢會更大。

“好了,八弟,別出醜了,坐下。”

聽到大哥話語裡的冷意,陸雲卿一愣。

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陸鳴空當槍使了。

他只能乖乖做下,冰冷的盯著他。

這傢伙,好陰沉的心思。

居然利用自己去激怒大哥。

然而此時,二皇子陸光景的嘴角微微一勾。

陸鳴空坐下之後,也是露出了得逞笑容,朝陸光景傳音道:

“二哥,好計策,這樣一來,先利用大皇子戳戳八皇子的威風,這詩會絕對不能讓這小子搶了你的風頭,當真是一石二鳥。”

陸光景淡淡回覆:“八弟與六弟從小關係最好,聽說他前不久還去了一趟冷宮,我只是想試探一二,沒想到關係還是這般好,倒是要提防一二。”

“好了八弟,別生氣,接下來才是你的主場,你的詩篇誰不知道,到時候有的是機會氣老五。”

三皇子陸光耀在一旁安慰著陸雲卿。

“早就聽說老八你的詩篇,才鎮帝京,青樓都為之傳唱,不妨賣我一篇,應付一下詩會,如何?”

斜對面的一位濃眉大眼,五官圓潤,胖乎乎身材,身著明黃蟒袍的男子笑嘻嘻問道。

“我出一千兩黃金。”

陸雲卿堅決搖頭:“不賣。”

“五千兩總行了吧。”

“不賣,詩文這種東西,豈能交易?不是玷汙了它嘛,七哥,你若真要,去找別人吧。”

陸雲卿認得對方,七皇子,陸雲萬。

擅長鑽營之道,在帝京,乃至大炎各地成立了商會,開了許多青樓和賭場,財富驚人,每年有數百萬貫白銀入賬。

聽到老八不願賣,陸雲萬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不過很快便調整過來,堆起笑臉道:

“無妨無妨,就當看個熱鬧了。”

很快現場便安靜了下來。

因為這座王朝的主人,已經登場。

永安帝身披一襲赤金流紋,九龍帝袍,龍行虎步,頭頂玉藻天子冕珠冠,身邊有太監跟隨,緩緩落座中間的龍椅,不怒自威,看向在場所有人,無人敢直視其目光。

“詩會正式開始!”

伴隨御前太監的一聲吆喝,這場大宴才算正式開始。

就在此刻。

道門陣營眾人之中,一位柳葉細眉,雲鬢高髻,青衣如畫的道袍女子,目光清冷的掃過永安帝的方向。

最後落在五皇子陸鳴空的身上。

目露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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