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寬敞的房間裡,慕清歡正饒有興致的把玩著手中套圈得來的簪子,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顧思年故意挑刺道:

“你要記住,這是我套來送你的,可不是你自己套的。”

“哎,你這個人怎麼這樣?”

慕清歡板著臉說道:

“你以為憑你一個人的本事就能套中的?

要是沒有本姑娘在一旁打氣助威,你能套中這麼多?

我告訴你,是我把運氣都借給你了噢~”

“行行行,您運氣好。”

顧思年翹起了二郎腿:

“三天套了四五十個圈,套著啥了?

白白禍害了小爺這麼多銀子。”

“羅裡吧嗦的,不就一點銀子嘛。”

慕清歡大手一揮,豪氣雲天:

“等什麼時候你去琅州,本姑娘請你玩,想套多少套多少!”

“切,我才不稀罕玩這個。”

這兩人只要湊在一起,不懟對方几句似乎就不舒服。

“年哥!年哥!”

“人呢!”

就在這時,一陣大呼小叫的聲音傳進了顧思年的耳中,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位江公子來了。

不對,他現在已經算是顧思年的小弟了。

“原來在這~”

走進屋中的江玉風瞅了一眼顧思年,順帶著看到了女扮男裝的慕清歡,好奇道:

“咦,一直在這照看你的不是小六子嗎,今天怎麼換人了?”

感情江玉風把慕清歡當成了顧思年新的跟班。

你還別說,這幾天慕清歡跟著顧思年出入官衙,為了掩人耳目,身份還真就是顧思年的跟班隨從。

“哎啊,小六子照顧他弟弟去了,這是小木,應付兩天,呵呵。”

顧思年眉頭一挑,計上心來,朗聲道:

“小木,給江公子看茶!

這位江公子可是貴客,是我的好兄弟!”

慕清歡一愣,滿臉不可置信:

“看茶?我?”

“是啊,去啊!”

顧思年心中竊喜,被這姑奶奶氣了好幾天,總算是能出出氣了。

只要她不想暴露身份,就得老老實實聽話。

“好好好,我去給你們斟茶!”

慕清歡自然知道顧思年在打什麼主意,眼珠子瞪的滾圓,氣鼓鼓的走了。

江玉風只覺得這跟班有點奇怪,但也沒懷疑什麼,大剌剌的一屁股坐下道:

“年哥,你真是厲害,王自桐都被你弄死了。

現在他的罪名是徹底坐實了,張慶才和楊峰兩個人不僅供出了通匪的經過,還把王自桐以前乾的事都給咬出來了。

你知道嗎,縣衙這兩年撥給監牢的用度開支,被他貪了一小半!

哎,真黑啊。

不過現在有吳頭接手大差頭的位置,以後應該沒人敢這麼放肆了。

早知道年哥你收拾王自桐這麼輕鬆,我就不去監牢裡探口風,找證據了。

白折騰。”

顧思年平靜的說道:

“他這叫自作孽不可活,我本不想與他結仇的,偏要找麻煩。

至於他以前做的那些事,知情人肯定有,無非是不敢說罷了。”

當初顧思年讓小六子回城找秦大疤死亡的證據,可不單單隻找了牛二虎,而是做了兩手準備。

另一手準備就是江玉風:

江公子在獄中錢財開路、再加上這順溜的嘴皮子很快就找出了好幾位知情人,供詞都準備好了,只不過沒派上用場罷了。

就算牛二虎不出面,江玉風手裡的證據也夠坐實秦大疤是王自桐害死的。

所以說別看江玉風沒露面,背地裡也是出了很多力的。

“砰!”

“喏,茶來了!”

就在兩人交談時,慕清歡捧著兩盞茶往桌上一放,瞪著顧思年說道:

“喝吧!”

顧思年滿臉笑意,客氣地搖了搖頭:

“我還不渴,待會兒喝~”

“你喝!”

慕清歡沒好氣的看向了江玉風。

“哎,你怎麼兇巴巴的!”

江玉風疑惑不解,但還真端起了茶碗:

“喝就喝,本公子渴得緊。”

“咕嚕咕嚕~”

“噗嗤~”

“我呸!怎麼這麼燙!”

茶水剛一入喉就被江玉風噴了出來,舌頭燙得通紅,直髮顫。

“哈哈!讓你喝!”

慕清歡得意一笑,頭也不回的就跑開了,而一旁的顧思年則笑的合不攏嘴:

“哈哈!我就知道!”

“你啊你,吃了暗虧了吧?哈哈哈!”

江玉風苦著臉道:

“年哥你又逗我,這位到底是誰?”

江玉風可不是傻子,普通的僕人敢這麼做嗎?一定有隱情!

“咳咳,這你就別問了,反正咱惹不起。”

顧思年岔開了話題道:

“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我先說好哦,最近可沒空陪你喝酒。

等我忙完這陣再說。”

“不是喝酒。”

江玉風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茶水,正襟危坐:

“年哥,我是來告別的。

我要走了。”

“告別?”

顧思年一愣:

“你發配琅州,刑期兩年啊,怎麼這就走了?”

就算江家有財力、走門路,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江玉風苦笑一聲道:

“說實在的,我不想走,在這和年哥搭夥挺好的。

但你也知道,最近邊關不安穩、風聲緊、北燕遊騎入境劫掠。

訊息傳到老家,我爹就急了,忙不迭的找人託關係,把我換到陵安的監牢官衙,離家近他們安心。”

“原來是這樣~”

顧思年默然,心中有些不捨。

江玉風是他穿越之後第一個遇到的人,也是第一個對他釋放善意的朋友。

雖然相處時間不久,但這坦率的性子他很喜歡。

“害,別難過嘛年哥。”

江玉風樂呵呵地笑道:

“又不是見不到了,以後年哥到了陵安,只要一打聽全城最風流倜儻的佳公子在哪,準能找到我!

哈哈。”

顧思年白了他一眼:

“你啊你,什麼時候都這麼貧嘴!”

“嘿嘿。”

江玉風咧嘴一笑,接著說道:

“對了,還有一件正事,年哥教我的印刷術,我爹那邊已經動起來了。

用印刷術印出的第一批書正式開賣,這是其中的一本。”

江玉風一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書遞給顧思年。

顧思年隨意的翻看了幾眼,頻頻點頭道:

“唔~做的不錯啊,你看這字裡行間的間隔,幾乎一樣,看著就舒坦。

這個字型,你們家應該找了不錯的雕刻師傅吧?”

“那可不。”江玉風有些肉疼的說道:

“花了不少銀子呢。”

“這書賣的怎麼樣?”

“好得很!”

江玉風一下子興奮起來:

“咱們的書是統一印刷,不是費時費力的人手謄抄,所以成本低得多,售價自然也比市面上的要低。

再加上雕刻師傅的手藝好,紙張用的也是上品,賣的當然好。

年哥我跟你說,短短十幾天,第一批書就賣光了。

哈哈哈,我爹正在加緊趕製第二批。”

“那就好。”

顧思年很欣慰,到底是商人之家,做起事來就是迅速。

還沒等顧思年反應過來,江玉風就從懷裡掏出了五錠銀子,一個比一個厚重,乍一看最起碼有五六十兩。

顧思年愕然:

“你這是做什麼?”

江玉風一本正經的說道:

“年哥,印刷術是你教我的,我們江家賺了錢,你當然有分!

這是第一批賣書的利潤,都給你!

這話不僅僅是我說的,也是我爹的意思。”

“你開什麼玩笑,趕緊收起來!”

顧思年連連擺手:

“我就出了個主意罷了,從生產、製作、售賣,都是你家出力,我分什麼銀子?

拿走拿走。”

這麼多銀子真是嚇到顧思年了,自己那點俸祿跟這些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

“這銀子年哥一定要收著!”

江玉風很認真的說道:

“商人,在商言商也要取之有道。

年哥這個銀子不收,我們江家以後怎麼踏踏實實掙錢?

再說了,親兄弟也得明算賬,該是年哥的就是年哥的。

不僅這裡的銀子要收,以後掙了銀子,年哥都有份!”

“行吧行吧,這些我收下,至於以後的就暫存在你家行不?”

顧思年也不想爭論,拿起一錠銀子說道:

“喏,這個還你,不是還欠你幾兩銀子嗎?

必須收著!不許拒絕!

是你剛剛自己說的,親兄弟明算賬!”

不等江玉風搖頭,顧思年就把他的話給堵死了。

“好吧。”

江玉風苦笑著收下了銀子,沒想到剛送去的銀子這麼快就拿回來了。

顧思年輕聲道:

“既然要分別了,當哥的也送你一句話。

從商賺錢,天經地義。

但是每一個銅板都得掙的光明磊落,掙得心安理得。

昧良心的錢,咱不掙!”

“明白!”

江玉風重重點頭,罕見的拱手作揖,半彎腰身:

“哥!我們後會有期!

祝你前程似錦!平步青雲!”

“後會有期!”

……

鳳川縣外的一處小土坡上停留著一駕馬車,四五名隨從安靜的佇立馬背。

琅州來接慕清歡的車駕,終於到了。

車駕不遠處,慕清歡對前來送行的顧思年笑道:

“本姑娘這就走了噢~你可別想我。”

兩人相對而立,顧思年比慕清歡高了大半頭,她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清顧思年的臉龐。

“拉倒吧。”

顧思年一如既往的懟了回去:

“姑奶奶您早點走,我才能樂得清閒!”

“哈哈哈!”

這次慕清歡沒有還嘴,反而是展顏一笑,眼眸深處有一絲異彩閃動。

慕清歡挪動了一下腳步,輕聲道:

“你心繫百姓,腦子活絡,文筆也是上乘,當官的好苗子。

鳳川縣對你而言,太小了。

琅州,才是你施展才華的地方。”

小姑娘第一次用這麼認真的口吻說話,顧思年也收起了笑容,點頭道:

“放心,我會去的。

我們琅州見!”

“好,我等著你!”

“琅州見!”

“嘎吱嘎吱~”

馬車緩緩遠行,顧思年始終沒有離開,目光閃爍。

白皙的面龐、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在腦海中浮現,久久揮之不去。

“唉~”

“走咯~”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思年才收回了目光,拍了拍衣袍轉身離去。

可還沒等他多走幾步,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驟然響起。

“噠噠~”

“噠噠噠~”

顧思年眉頭一皺,幾匹快馬正疾馳而來。

同時有一道朗喝聲順著春風,飄進了他的耳朵:

“琅州衛指揮使急令!閒雜人等讓路!

擋路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