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律師進來。

沈茹朝袁律師身後看了看。

袁律師坐下,說:“賀先生沒來。”他解釋,“這邊的規矩是案件判決之前不允許律師以外的人的探視。”

沈茹低頭不語。

規矩雖然如此,但如果賀冬洲想來,規矩又怎麼攔得住他。他不來只是因為不想來。

沈茹自首的前一晚,去見了賀冬洲,他在秦家。

他站在樓梯上面,沒有走下來,只開了走廊的過道燈,他的目光很淡,不喜不怒:“害怕了?”

沈茹搖頭。

“賀先生,你滿意現在的結果嗎?”

賀冬洲反問:“你滿意嗎?”

她沒有回答。

那才問他的那一瞬間,她暫時性地忘掉了她來秦家最初的目的,不是為了賀冬洲滿意,是為了自己滿意。

她犯錯了,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你服刑期間,我會助你減刑,讓你儘快出來。”

坐多久的牢她其實不是很在乎,反正剛剛已經犯了錯,她也就不藏了,仰頭看著高處的賀冬洲,有點愚蠢地問:“以後還有機會再見嗎?”

“不是必要的話,最好別見。”

賀冬洲平時看著很好相處,但他比誰都心狠。

沈茹並不是孤兒,雖然表面上是。她有家人,年幼走散,後來團聚了,但好日子沒有過多久,她家就遭了難。

她有一個哥哥。五年前,她的哥哥被醉酒的“秦克”毆打致殘,本來正當壯年,突然不良於行,她哥哥接受不了,用打火機引爆微波爐自殺。嫂嫂流掉孩子再嫁,年邁的父母因為喪子之痛相繼倒下,前後不到半年,她失去了哥哥,失去了雙親。

反正無牽無掛,她就找人買了一把獵槍,打算讓秦克也嚐嚐家破人亡的滋味。她挑了一個陰雨天,在西山首府外面守著,獵槍被她嚴嚴實實裝在棒球袋裡。

她盯著裡面的動靜,太專注,都沒注意到有人走到了身後。

“就用這個?”

她猛地回頭。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賀冬洲,煙雨空濛,他撐著一把綠色的雨傘,人看著懶懶散散,但後背挺直,儀態很好。

他笑,臉上有一個梨渦:“這玩意打得死人嗎?”

沈茹立馬去拿袋子裡的獵槍。

他輕輕巧巧就把袋子奪了過去,取出裡面的獵槍,單隻手推子彈上膛,在沈茹錯愕的目光裡,對著旁邊的樹開了槍。

獵槍消了音。

子彈只嵌入了樹皮的最表層。

他搖頭,有點遺憾:“看來打不死人,你可能被人騙了。”

沈茹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

他把獵槍裝回袋子裡,遞給她,連同手裡的雨傘一起:“可以幫你的人。”

計劃開始之前,賀冬洲問過沈茹,為了達到目的,她能做到什麼地步。沈茹說,她死都不怕。

所以,她主動勾引了秦克。

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原本他們只是打算讓秦齊和秦克撕破臉,借秦克的手揭露秦齊的惡行。但秦齊遠比人想象的還要喪心病狂,他居然對自己的親生弟弟動了殺心。一個禽獸要置另一個禽獸於死地,沒有阻止的理由,於是沈茹將計就計,“成全”了他。

整個過程都很順利,只出現了一個小變數,沈茹的目的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從報仇變成了想讓賀冬洲滿意。其實這都稱不上變數,賀冬洲看她的眼神和看棋盤上的一顆棋沒有任何區別。

*****

沈茹的身份沒有查出問題。另外,警方在秦家找到的衣服上面,檢測到了君臨俱樂部受害者的血液。

給秦齊定罪的鐵證又多了一條。

金律師給他的意見是自首,悔過,爭取寬大處理。

秦齊滿眼紅血絲地怒吼:“我絕不認罪!”

“你要做無罪辯護?”

“我本來就沒有罪。”秦齊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請的律師,自始至終都在否認罪行。

金律師也沒勸,一副悉聽尊便的態度:“既然你執意,那隨你。”

秦齊低聲說:“讓我女兒來一趟,我要見她。”

“你是說溫小姐?”

秦齊神色急迫:“讓她來見我,或者你去找她,她肯定有辦法幫我。”

“你想讓她怎麼幫你?”

秦齊這些天在裡面想了很多,目前只有一個辦法能保他:“讓她去找謝商,只要謝家出面,什麼事都好解決。”

金律師笑了。

還在做夢呢。

“溫小姐有兩句話讓我帶給你。”金律師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DNA鑑定是假的。”

秦齊大驚失色:“她、她……”

“還有一句,”金律師原封不動地轉達,“保重身體,好好懺悔。”

秦齊反應過來,金律師也是KE的律師。

完了。

徹底完了。

當初在溫沅的墳前,溫長齡故意問秦齊,他是不是她的父親。在那種情況下,秦齊為了穩住她,只能認下來,然後裝慈父。

最終,養虎為患。

兩天後,秦齊認罪了,他承認是自己蓄意謀殺,當刑警問劉文華有沒有參與,他否認了,說劉文華不知情。

“我覺得劉文華肯定參與了,不然時間哪能掐得那麼精準。”這是張謙的直覺。

為了查案子,郭丹這些天臉都沒時間好好洗,她臉上貼著面膜:“秦齊否認的話,要給劉文華一併定罪很難。秦齊把劉文華摘出去也合理,畢竟他們還有個女兒,家裡還有老母要照顧。”

張謙很懷疑:“秦齊這種人,還會有人性嗎?”

“人都是很複雜的。”

人都是複雜的,禽獸也會權衡利弊。

週一,早八,打工人一個個都沒精打采的。快樂上班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上班就不快樂。

原本焉頭焉腦的劉曉萌的突然精神了,驚歎一聲:“哇哦!”

同事葛璐璐:“幹嘛?”

“看前面。”

葛璐璐看向前面,眼睛睜大:“這也太大膽了。”

劉曉萌忍不住一直盯著看:“好酷。”

整個電梯裡的人都在看溫長齡,她剪頭髮了,鯔魚狼尾,掛耳處染了銀白。

放眼整個國內技術圈,估計也找不出比她還潮的。她穿了件長度到了小腿的羽絨服,又寬又厚,這樣的版型都遮不住她身材的比例,沒戴任何首飾,身上唯一的金屬元素是靴子上的拉鍊吊墜,魚骨形狀,仿銅色。

美是很美,但也很另類,張揚大膽到會讓人忽略她的性別,只注意到她眼睛裡傳達出來的東西,溫順和邪惡並存,很矛盾,柔中帶剛,慵懶且叛逆。

謝商:唉,每天都在擔心會有人看上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