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坪村?

李慕白完全沒聽過,但聽名字就知道是個破落的村子。

一個破落的村子,恐怕連學堂都建不起。

讓自己去那裡教什麼學?

不過李慕白不懼,因為他不相信那首詩是趙平所作。

畢竟趙平只是一介平民。

能在醫道上有著卓絕的成就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

又怎麼可能在詩文上也出彩呢?

他肯定是盜竊別人的詩文。

想到這些,李慕白便問,“你盜竊的詩文,也能唸完,如何才能證明那首詩文的確出自你手呢?”

“哈哈哈,這個李公子不必擔心。”

趙平笑了起來。

就怕你不上套。

只要上套,那就只能被他這個擁有著五千年文明的靈魂之人牽著鼻子走。

“本官既然敢說,自能證明。”

“好,我賭了。”

李慕白咬咬牙道:“但你若無法證明,就公開承認自己是盜詩竊文的賊人。”

“並且還要告訴我那首詩究竟是誰所作。”

告訴你你能找到嗎?

趙平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就請彭越,李赫然還有徐天華做證。

他輕咳了幾聲,又從雲滿腰間取下水壺,喝了一口水。

醞釀了一下情緒,把逼格提升上去後才開口。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靜!

死一般的寂靜!

哪怕是不懂詩詞的人,此刻也被趙平的豪邁之情所震撼。

看向他的目光,滿是崇敬。

就像是在看一個真正的仙人,雖在眼前,卻遙不可及,唯有膜拜。

“李慕白,現在你相信這首詩是我師父所作了吧?”

雲滿不懂詩文,心中只有勝負。

所以他最先反應過來,盯著李慕白,像似在炫耀。

“慕白,願賭服輸,你以後就跟著他吧。”

李赫然嘆息一聲,“趙仙君能寫出如此詩文,以他的本事,你跟著他,也不算辱沒了你的才能。”

“爹,我不服。”

李慕白倔強道。

“不服?”

李赫然臉色陰沉道:“趙仙君已經把整首詩文都背了出來,難道還不能證明這首詩是他所作嗎?”

“不能。”

李慕白道:“只是背誦而已,若是他能現場寫一首新的詩出來,我才信服。”

“呵呵。”

趙平心中冷笑。

果真是個求真的教書先生啊。

寫詩我不會。

但抄詩,那是我的強項。

單單是九年義務教育課本上學的詩詞,我都能讓你膜拜。

“你這不是刁難人嗎?”

李赫然冷冷道:“身為舉人,你應該明白,詩文都是靈感的匯聚。”

“趙先生今天來郡守是為了談生意,哪有那種感觸?”

“李太傅,我還真有。”

趙平笑道。

“真有?”

“真有。”

“你們先等會。”

然而不等趙平開始抄詩呢,徐天華就打斷他們的談話。

問道:“趙先生,這首詩可有名字?”

“將進酒。”

趙平說。

“果真是勸酒詩啊!”

徐天華點點頭,“不錯,不錯,這首詩我喜歡。”

“什麼勸酒詩?”

李慕白卻皺眉道:“不懂就不要瞎解釋,敗壞了名作。”

“我怎麼不懂了?”

徐天華較起真來,“你們聽聽名字,將進酒,不就是在勸我們喝酒嗎?”

“然後第一句,黃河水不會倒流,就像時光一去不復返一樣,喝吧朋友,你現在不喝,以後可能就沒機會再這樣盡興了。”

“第二句在表達人生苦短,時光匆匆。”

“不也是在勸我們喝酒嗎?”

“喝吧,不喝的話,早上照鏡子還是一頭黑髮,晚上可能就變白了。”

“再不喝就沒機會了。”

“然後就是得意的時候就要盡情歡樂,喝吧,別讓罈子裡面的美酒白白放在那裡。”

“喝完了不得說點空話嗎?”

“趙先生就說他的才能很高,必將受到皇帝重用,讓大家放心喝,他有的是錢,花完了還能再賺。”

“烹羊宰牛都是為了行樂,大家一定要共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應該是趙先生的兩位朋友,他寫這首詩的時候,那兩位就在他旁邊陪著喝酒,趙先生讓他們別停下來,繼續喝。”

“喝高興了,趙先生就想高歌一曲。”

“哪怕歌唱的時候,他還在說喝酒,功名利祿都不重要,趙先生只想喝醉。”

“然後他就真的喝醉了,開始說一些歪理邪說。”

“古往今來,聖賢死了都籍籍無名,只有喝酒的人名字才會被人記得,朋友,你們想流芳百世,永垂不朽,就跟我一起喝酒。”

“甚至趙先生還舉了個例子,那個陳王我們沒聽過,有可能是趙先生喝多了,胡編亂造,就是為了勸酒。”

“酒喝完了,發現沒錢買酒,趙先生就把隨從叫過來,讓他把自己的袍子,馬,全部當了,換美酒,繼續喝,只有大家在一起喝酒,才能忘卻所有的憂愁。”

“我這麼解釋,難道不對嗎?”

靜!

周圍再次陷入寂靜當中。

大未王朝的人喜詩,愛詩,經常會有三五好友約在一起,對一首詩評頭論足,各抒高見。

所以在徐天華評將近酒的時候,眾人都在認真聆聽。

原本都覺得那首詩相當豪邁,在借酒澆愁,抒發著趙平懷才不遇的心情。

可被徐天華這麼一說,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畢竟很多人都知道,趙平就是釀酒之人,他愛酒,醉酒,說一些大話,理所當然。

“我……”

李慕白被噎住了。

但仍舊不服氣道:“這首詩明明就是在抒發懷才不遇的心情,怎能如此淺顯的當成勸酒歌呢?”

“趙平,你來說說。”

“我說什麼?”

趙平也被徐天華的言論給震驚住了。

從來沒有想過將近酒還能這麼解釋,感覺自己九年義務教育都白學了。

竟沒有徐天華這麼一個品酒官看的透徹。

不過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趙平很坦然接受一切。

恬不知恥的說:“我當時酒醉,隨便寫了一首詩而已,你們想怎麼理解就怎麼理解吧。”

“你果真不知道。”

李慕白像是抓到了趙平抄襲的證據,冷笑道:“因為你並非作詩之人。”

“放屁!”

徐天華罵道:“趙先生是相思酒的釀製者,他寫這首詩,就是在勸大家喝酒,那樣他的相思酒就能賣的更多,賺的銀子也會更多。”

李慕白懶得跟一個品酒官廢話,只能轉向彭越問道:“郡守大人,你也是見證人,你來說說,這首詩可是趙平所作?”

彭越想了一下才說:“根據徐酒官所說,這首詩的確是趙先生所作。”

“哈哈哈,趙先生勝出。”

徐天華得意道:“李慕白,你還是乖乖給趙先生當僕人吧。”

“但!”

然而彭越話鋒一轉,繼續道:“這首將進酒但凡有點學識之人,都能從詩歌當中讀出來創作者的懷才不遇之情。”

“彭越,你什麼意思?”

徐天華瞪眼說:“你覺得我沒學識?”

自己有沒有學識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彭越在心中嘀咕一句,但臉上卻賠笑道:“徐酒官,我那話可並非針對你。”

“你是品酒官,在品酒一道上無人可及。”

“你能從將進酒當中讀出來勸人買酒的思想,著實讓人佩服有加。”

“但我想說的是趙先生一直久居西坪村,沒有跟任何仕途之人接觸,不應該有那種懷才不遇之情才對。”

“不過趙先生是仙君,各種本事層出不窮,本郡守還達不到他那種高度,也無法確定這首詩到底是不是他本人創作。”

“趙先生,你剛剛說有靈感,可以現場做一首詩出來。”

“還請趙先生不吝賜教。”

話是這麼說,可在心裡,彭越已經認可那首將進酒便是趙平所作。

之所以要求趙平再作一首,也是身為文人的本性。

都想多聽點名作。

所以便略顯偏向李慕白。

趙平也沒介意,而是衝著徐天華道:“徐酒官,我這首詩你送給你的。”

“送給我?”

徐天華指著自己的鼻子納悶不已。

送我詩?

還不如送我幾罈子相思酒來的實在呢?

“不錯。”

趙平說:“今天我也喝了不少酒,略有醉意,便取名為醉後贈徐天華。”

“世上謾相識,此翁殊不然。

興來書自聖,醉後語尤顛。

白髮老閒事,青雲在目前。

床頭一壺酒,能更幾回眠?”

這……竟然真現場作了一首詩,而且還是贈送給徐天華的。

李慕白默默品詩。

世上的人都隨便交朋友,這個老人卻不一樣。

徐天華只交皇帝,肯定跟旁人不同啊。

興致一來,書法自然天成,堪稱聖作。

這個有點誇張。

不過趙平只是一個農民,而徐天華是京官,還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

趙平誇讚他,巴結他,情有可原。

醉酒之後的徐天華何止言語豪放癲狂,他連皇帝的女人都敢碰。

十足的酒壯人膽,膽大包天。

徐天華只是品酒官,不參政事,可不就是不問他事,眼裡只有晴天白雲嗎?

床頭擺著一壺酒,人生能有幾回醉?

可以說這首詩雖誇張了點,但的的確確就是徐天華的真實寫照。

這首詩確是趙先生所作,做不來假。

李慕白佩服有加,立刻跪拜。

“趙先生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在下佩服。”

“甘願成為趙先生的奴僕,以後唯趙先生的命令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