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南枝幫忙收拾。

阿軒跟在她身後,安靜又老實。

他笨拙的想要幫忙,只可惜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憑感覺拿起碗,在水池邊揉搓。

“我來吧。”南枝語氣溫柔。

她迎著光,看著眼前的男孩。努力在腦海中把兩個人聯絡起來,許是今天的陽光太耀眼,她只能從阿軒身上看到明媚和純善。

“洗完後,我和阿姨去看看店鋪,你要跟著一起麼?”

南枝剛說完就後悔了。

阿軒似乎感覺到了她的顧慮,笑道:“好啊。”

他是個瞎子,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對話。

以前除了家裡人,沒人會顧忌他是不是會難過,南枝至少還會擔心自己。

收拾完畢,軒媽媽拉著阿軒走在前面,南枝跟著林雅走在後面。

“你從昨晚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到底怎麼了?”林雅隱約覺得南枝有事情瞞著自己。

“沒什麼,只是覺得阿軒很面熟。”

聽完這句話,林雅撲哧一聲笑了。

她像看傻子一樣對南枝道:“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她該記得什麼?

“小時候,你還和阿軒在一起玩過家家,還說他長得好看,以後叫他娶你。”

南枝被林雅說的面色一陣燥熱。

“媽,你胡說什麼!”

南枝連忙壓低聲音,小心往前看了一眼,見阿軒和他媽媽沒反應,才鬆了口氣。

“那會我在南家不被待見,在你五歲的時候曾帶你回來住過一段時間。應該是你年紀小,全忘了。”

“倒是阿軒還記得,他媽媽中午還問我,你結婚了沒有。”

南枝語塞,她臉頰燥熱說不出一個字。

“我說啊——”

林雅賣了個關子:“你娃都滿地跑了。”

“媽!”南枝嗔怪:“您怎麼能開這種玩笑呢。”

正聊著,軒媽媽已經在一處門面那聽了下來。

青色的磚瓦房,很有年代感。

許是長久沒有住,破舊的木門有些松,輕輕一推就開啟了。

“這位置,一個月1500就行。”

軒媽媽往裡走,介紹道:“瞧瞧,空間還是很大的。”

屋裡,沒有燈,地上散落著幾個破桌子。

“這裡從前好像是家幼兒園,只可惜小鎮現在老齡化嚴重,已經沒什麼新生兒童生活在這裡了。”

南枝四下看了一眼。

她打量著懸樑房頂,陷入沉思。

這個地方,要是租下來,裝修至少得幾萬。

“軒姨,您認識房東麼?”南枝問。

“當然認識,小鎮就這麼大。”阿軒媽媽笑道:“你要租麼?”

“是,價錢得談。”

阿軒媽媽帶著南枝還有林雅找到隔壁的小院。

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正在餵雞,幾番交流之後,她笑道:“1500已經很便宜了,最多刷牆換門,通個水電。”

“您要是不租給我,這麼大的地方應該也沒人要,800。”

南枝不喜歡遛彎子:“我自己重灌,買桌具。”

那女人眉梢一挑:“小姑娘口氣挺大,壓了我一半。”

“您考慮考慮,我也不著急。”南枝說完,拉著林雅就要走。

“等等,900,不能再低了。”那女人叫住了他們。

“成交。”

南枝和她說好過幾天來籤合同,空下來的兩天時間,她可以看看傢俱,正好外公的小樓也得裝個空調。

安排好這些,林雅就和南枝回去了。

……

京城

霍奶奶高血壓加上心臟病復發,休養了三天才算穩定病情。

她對南枝既生氣,又擔心霍家的預言。

思來想去之後,還是決定要霍司爵把南枝接回來,什麼時候懷孕什麼時候復婚。

這話說的像天方夜譚,就連一直忍讓的霍司爵都再也耐不住了。

“奶奶,南枝不是霍家附屬品,您不要覺得她稀罕霍夫人這個身份。”

“是她,現在不要我。”

霍司爵強壓住心裡絞痛的感覺。

他靠在病房窗邊,點了一根菸,深深吸了一口。

這幾天因為奶奶情況不穩定,他哪都沒敢去。

昨晚,霍司爵覺得南枝應該消氣了,就打了一個電話,結果聽到的卻是對方關機。

什麼時候懷孕,就復婚?

霍司爵嘲諷的笑了,連他現在都覺得奶奶簡直是無理取鬧。

“她有什麼不滿足的?霍家難道還配不上她?南汐眼巴巴地想進門,要不是她八字跟你不合適,我至於在南枝身上費心思?”

“我可都是為你好,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嫁進來。你看看江家,連江謹行都要娶蘇泠,你再看看南枝的學識,家世,哪裡比得上她?”

“夠了!”

霍司爵突然厲斥。

偌大的病房瞬間安靜下來。

他心煩意亂的擰滅菸頭,撩起衣架上的衣服。

“既然您身體好了,我就回公司了。”

他轉身,頭也不回地朝外走,任由霍奶奶怎麼呼喊都沒停留。

醫院樓下,黑色的邁巴赫穩穩停在路邊。

霍司爵一根接著一根,抽了半包煙才疲憊的靠在後座位上:“找到了麼?”

陸城為難道:“霍總,我發誓,我對天發誓!”

“我把醫館還有江小姐家,包括碧水灣我都裡外翻了一遍,真的沒看到夫人。”

“手機呢?”

霍司爵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追問。

“我查了電話記錄,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蘇泠的,自那之後就一直關機,昨天……”

陸城的聲音越說越輕:“銷戶了。”

霍司爵的心‘咯噔’一聲。

他突然坐起身,蹙著一雙俊眉繼續問:“江謹行在哪?”

“他去英國了,但夫人好像並沒跟著。電話記錄顯示時間是江少爺離開之後。”

陸城鬆了口氣,忙了這些天,總算能有一件事可以交代。

話落,霍司爵又抽了一根菸,沉靜良久。

他不是一個會處於下風的人,做生意是,為人也是。

從商這幾年,哪怕是再難拿的專案,就算砸錢用盡人脈,他都一定會得手翻盤。

但南枝不行……

他始終按捺著,保持著最後的理智,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動粗,不能強來,不能搶!

這是他對南枝的三大準則。

但現在,南枝走得這麼決絕顯然已經是下了決心要和他就此兩斷。

霍司爵捏著菸蒂,眯著眸子看著火光慢慢燃盡,冷冽的唇終於有了反應:“去蘇氏茶樓。”

黑色的車影,一路疾馳。

霍司爵下車的時候,渾身散發著冷氣。

黑色的皮靴步履堅定的越過守門護衛朝二樓而去。

“等等,你們是什麼人!”

守門的年輕男人剛要喊警衛,就被陸城拽著衣領攔了下來。

“我勸你少說話,不要給你家小姐惹麻煩。”

陸城貼在他耳邊道,然後反手拍了拍那人的衣裳,示意他退下去。

茶樓隔間,蘇泠正在畫摺扇。

她穿著一件修身的旗袍,正是閒情雅緻,霍司爵突然就一腳踹了門。

他進來的時候,周遭氣壓都低了幾分。

蘇泠剛提起的筆,瞬間就落了下來,‘啪嗒’一聲摔在地上。

“小…小叔?”

她結巴著連忙撿起筆,簡單收拾了地面。

“您怎麼來了?”

“我為什麼來,你不知道麼?”

霍司爵隨意地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他抬手翻了一下茶蓋,蘇泠連忙叫人泡了杯茶,小心招呼著。

“小叔…向來很忙,這是第一次來我這,所以——”

“我也不太清楚。”

蘇泠的話越說越輕,心裡緊張的要命。

她極力暗示自己,沒什麼可怕。

她未婚,江謹行是她的未婚夫,就算是小叔來,也說不出什麼。

是南枝自己羞愧,是她自己要走!

“南枝來過你這?”霍司爵抿了一口茶,問。

“前幾天是來過。”蘇泠面不改色道:“不過沒呆太久,喝了杯茶就走了。”

“原因。”霍司爵惜字如金。

他越是這樣,蘇泠越是有壓迫感。

她捏著手心,抿唇,抬眸瞬間已經滿是委屈:“小叔,您是我長輩,這話我本不該說。”

“但是——”

“謹行和嬸嬸,他們關係好像不一般。”

霍司爵端著茶杯的手,頓時用力,骨節泛紅了起來。

見狀,蘇泠深呼一口氣,繼續道:“那天,嬸嬸來告訴我,不會破壞我和江謹行的關係,然後就走了。我以為她早就回去了。”

“你怎麼知道她沒回家?”

霍司爵突然抬頭,陰寒沉冷的目光掃落在蘇泠身上。

她嚇的呼吸困難,心跳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就眼眶泛紅了起來。

“小叔這麼兇做什麼,您好好的找到我這,可不就是嬸嬸沒回去嘛。”

蘇泠說完,眼淚就落了下來。

霍司爵靜默的喝完剩下的茶,見茶底有茶漬,他把杯子放在了桌臺上。

“我眼裡容不得沙。”

這話,是說給蘇泠聽的。

“她再有不對,是我夫人。”

“只要有我在,就容不得別人非議。”

一句‘別人’算是把蘇泠撇得乾乾淨淨,言外之意無非是在說,她也只是個外人。

蘇泠第一次被霍司爵這麼訓斥,站在那委屈的渾身輕顫,眼淚一滴接著一滴的落了下來,打在地毯上。

“小叔,我們是有親戚關係的。”

“我知道您疼愛她,但是這件事,委屈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