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覺得一般。”林麒運暼了眼李映池手中的玉佩,嘴角輕扯,語氣有些輕蔑。

徐柳清竟然真的捨得離開燕都,這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沒想到他能為李映池做到這種地步,甘願放棄小世子的人脈和燕都的資源,選擇去別的地方發展。

但誰人不知天下繁華當屬燕都。

都說商人只看重自己的利益,現在看來徐柳清倒是真存了幾分真心。

只可惜,存了真心又如何,他還是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這世上,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覬覦的。

過往徐柳清利用小世子的種種,他可以既往不咎,但若還敢舞到小世子面前,就別怪燕都容不下他徐家了。

小世子不清楚林麒運的心眼,只覺這三皇子又故意砸場。

他不樂意聽這樣的話,當即便嗆道:“三皇子莫不是眼睛長在了天上,美醜都分得不清不楚。”

“你若是嫉妒,就直說。本世子的朋友大方,多給你一條又何妨,何必說這種話。”

林麒運聞言虛撐著下巴輕笑了聲,卻並無生氣的跡象,“我可不敢要。”

不知小世子若是知道了這個玉佩的含義會有如何的反應,但若是此時他跟小世子說出含義的話,小世子估計是不會相信他的。

嘖,要是早知李映池內裡竟是個如此有趣的小東西,他先前怎會捨得與他交惡。

他視線落在小世子不斷把玩白玉玉佩的手上,又細又白的手指,細膩光滑,看上去甚至比那玉還要令人想要把玩。

“不過小世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玉佩實在寒磣。”

“令堂應當是極為看重搭配的,估計見不得這等突兀的物件,不若這樣……”

林麒運說著,無視身旁人震驚的眼神和周鴻煙擰在一起快打結的眉坐到了李映池身旁。

然後目標明確地牽起李映池的手就往腰上放。

陌生的氣味與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李映池被嚇得反射性往一旁退去。

身子移動幅度太大,整個人突然移出了椅子外,侍女皆未反應過來之時,失重感已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裡。

無依無靠的小水珠,滴答一下,被葉子攏入懷中。

他好像被人接住了。

“你想幹什麼!”

這是周鴻煙的怒吼聲。

李映池懵了懵,自失明後他許久未過度使用的雙眼此時睜得圓潤,像是個小貓受到了驚嚇。

沒等李映池說話,他被周鴻煙又往懷裡顛了顛。

周鴻煙抱得實在太緊,李映池雙手撐在二人之間,不適應地推了兩下,但推拒無果。

又想到周鴻煙畢竟是幫了他,李映池斥責到了嘴邊,卻只得縮縮腦袋乖乖窩在男人懷中。

“小世子無事吧?”

林麒運也有些被嚇到了。

他沒想到李映池會反應這麼大,對上週鴻煙滿含怒意的視線,他一頓,連忙站起,拿起腰間的玉佩澄清。

“我只是想給小世子摸摸我的玉佩,若是小世子喜歡,就贈與小世子。”

“小世子,我並無惡意。”

身後的太監低著頭,聽見自己主子如此好言好語的解釋,因為年邁而有些佝僂的身軀明顯的抖了一抖,頭垂得更低了。

那三皇子的玉佩上,雕的是龍紋,象徵著皇家獨有的尊貴地位,這說送就送……這、這可使不得……

宮裡的人若是見了三皇子對順親府世子如此溫柔,還要給他送自己的貼身玉佩做裝飾,估計得嚇得個半死。

皇子的玉佩豈是隨便能拿的。

李映池小腦袋瓜仔細想了想,怕不是三皇子想為周鴻煙出頭,故意設計讓他拿走玉佩,之後好栽贓嫁禍於他!

果然皇宮裡的人就是心思深沉。

李映池皺著小臉搖了搖頭,只埋在周鴻煙臂間也不抬頭,聲音悶悶:“我不要,你趕緊走吧。”

“三皇子的玉佩我如何消受得起,怕不是一碰上就要落個罪名。”

顯然是覺得委屈了。

林麒運還想再說些什麼,來挽回一下剛剛的魯莽舉動,但周鴻煙已經抱著小世子徑直往內院走了進去,他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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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回他最常待的貴妃椅上後,李映池捏了捏毯子毛絨邊邊,發覺周鴻煙腳步聲停留在他旁邊,還未有離去的意思。

他抿唇,心中暗道這周鴻煙怎麼都不知道出去送送三皇子。

真是個木頭做的,怪不得需要他推進感情呢。

他可真難辦,又要幹壞事又要做好事,還要防著林麒運陰他,算了,勇敢池池,不怕困難!

李映池朝著一個方向勾了勾手,但由著判斷錯誤,那手指勾的方向並不是對著周鴻煙。

不過周鴻煙見了,卻仍是自覺地走了過去。

男人肩寬腿長,被衣服包裹著的身軀精悍壯健,飽含力量感,在戰場上浴血征戰過的戾氣使得他渾身充滿野性,但此刻他卻在少年身前溫順的彎著腰,動作之間呵護意味極重。

李映池的手指突然被男人握住,下一刻,他感到一片溫熱的柔軟印在他的手背。

這觸感有些奇怪,李映池眼睫微顫了下,抽回手,“誰準你拉本世子手的。”

周鴻煙不說話,隻眼神一刻不差的落在小世子身上。他突然覺得,這樣的人脾氣壞一點,也沒有關係。

“你怎麼不問本世子叫你過來是幹嘛的?”小世子語氣含著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嬌縱味道,像是搖著尾巴故意叫人來哄他。

周鴻煙很聽話,問他:“小世子叫我有何吩咐?”

“你剛剛為何呆站著不動,都不去送送三皇子?貴客來,就這般待客嗎?”

周鴻煙皺眉:“我為何要送他?”

“嘖!”小世子不耐煩了,給他創造了獨處機會還不知道珍惜,真是笨蛋一個,“讓你去就去!”

“我不想去。”

“啪!”

一個小巴掌拍在了周鴻煙的手心上,聲音響亮又清脆。

周鴻煙的手倒是沒什麼事,不過小世子的手卻拍了個通紅,他嘶的一聲,惹得周鴻煙又將他的手握住了。

“我去就是了,但得先讓我幫你塗個藥,塗了藥我就去。”

李映池覺得周鴻煙真是太過分誇張了,他打一下手掌而已,只不過是因為周鴻煙手太糙了,他才覺得疼的,不然根本不需要擦藥。

但周鴻煙都那樣說了,又執意要給他的手上藥,李映池只好勉勉強強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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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周鴻煙從春池院走出,抬頭卻看見仍站在不遠處等候的林麒運。

二人眼神空中接觸後,周鴻煙沉下眉眼,冷著臉走近,“你怎麼還在這?”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林麒運頗為挑釁地笑了笑,但見周鴻煙表情實在不好,似乎下一秒就能和他動手,他清了清嗓,正色道:“我是有事情要和你說。”

周鴻煙冷哼一聲,“你能有什麼事和我說?說你三皇子喜歡握著別人的手耍流氓?”

“不必說了,自行去官府自首吧。”

林麒運鳳眸微翹,輕嘲著搖了搖頭,“你這一副主人做派倒是好笑,當了幾日狗便覺得自己備受寵愛了?玩物罷了。”

“你!”

這簡短的話語字字如刃,伴著不時略過的寒雪,刺入周鴻煙的胸膛,將他心臟處戳得酸澀生痛。

無法再忍耐,他足尖借力向後一蹬,便直衝林麒運面門。

破風聲清晰入耳,林麒運收起臉上的表情,深黑的瞳孔微凝,明白這莽夫是要與他再動一次真格了。

林麒運後撤幾步,過長的衣襬在空中甩出輕巧的弧度,他伸手擋下週鴻煙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但接著,便是周鴻煙越發過分的攻勢。

三皇子能成為皇室繼承人不是沒有理由的。

過人的才智與心機令他能夠在朝堂之上圈攏人心,而朝堂之下,他翩翩公子的樣貌之下,竟也藏著不俗的武藝。

兩人就這樣過了幾招,周鴻煙才發覺,這破皇子竟然能與他落個平手。

而後兩人僵在原地,卻還是互不相讓。

林麒運先開了口:“你真是膽大包天,光天化日襲擊皇子,但我今日沒空與你在順親王府打架,若是吵到小世子,我可不幫你哄。”

周鴻煙嗤笑一聲,不屑道:“輪不到你哄。”

沒再理會這腦袋一根筋的人,林麒運決定還是先把此番找他意圖說出來,“小世子腰上玉佩雕刻的樣式,是邊域人常用做定情的圖案。”

“本皇子還有事,先走一步,你自己看著辦。”他拍了拍周鴻煙的肩膀,語氣輕鬆,似乎絲毫不怕周鴻煙搶先一步。

“你我都爭不到好的事,可別最後落在了別人頭上。”

區區莽夫,也只能替小世子乾點粗活罷了。

最後,金嬌玉貴的金絲雀終究還是會回到金絲籠中去。

而他,會用世上所有珍奇寶物鑄一個最好的金絲籠。